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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卷云舒(28)

我说:“您之前不是觉得我没追求嘛?现在,我想去追求一下所谓的人生更高境界。”

大牙复杂的眼神说明我这个志愿报的不合他心意,但报志愿是我个人问题,他没权利干涉的。

报完志愿就是大段时间的等待,这其中的煎熬不下于等高考成绩,因为谁都不知道去年的分数线还能不能当参考,学校会不会突然提高提档线。

为了避免这种煎熬,我跟米英商量了一下,决定搭伙去趟哈尔滨。米英第一志愿报了哈工大,她想去提前看看学校。反正夏天东北地区凉快,看完学校,我们还可以顺便去长白山和延吉。

那年暑假,我跟米英逛遍了大半个东北地区,去了哈尔滨、吉林、辽宁、牡丹江,后来跟旅行团一起上了趟长白山,在云雾飘渺的长白山上,我还帮米英画了一幅长白山的风景图。从长白山下来,我们俩一合计又去了延吉,在那儿吃了地道的延吉冷面。

估计去俄罗斯不用护照,我俩还会再逛上一段时间的,直到兜里的钱都花光了,我俩才回到鼎城。

回去的时候,我们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寄到学校,我在一大堆通知书里找到了我的和常征的,他报的是华中科技大,大牙说:“给常征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没来拿他的通知书,你们谁要见了他,让他赶紧拿走吧。”

我应了一声,只拿着自己的走了。

我爸妈都很诧异我报北京的学校,而且报的不是一等一的最高学府,他们认为我应该去上海的,可是,谁也没多说什么,只告诉我到了哪儿都要好好学习,学无止境。

后来,常征还是去拿了他的录取通知书,只是拿完了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在实验班的小院里等他。我大致知道他要说什么,也想好应对,不管怎样,我应该给他一个答案,也给我自己一个答案。

常征到的比我早,他捏着那纸通知书,白皙的手上露出隐隐青筋,他站在实验班那道高墙下,指着墙头说,“那年高一,你就是坐在那儿往下翻的,你告诉我你叫康静云。”

我愕然的望着他憔悴的脸,他居然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

常征继续说:“你会做烤鱼,你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你的书签上面了我的侧脸……可是,你说谎的时候却那么坦然。”

我站在他对面,脸上都是湿热的液体,我唯一能对他说的就是:“对不起!”

他帮我擦泪,他说:“不用说对不起。”

我哽咽着,觉得撕心裂肺的疼,原来一颗坚强的心经得住惊涛骇浪,却经不起柔情似水。

常征湿热的唇擦着我的耳边移动,在我失神的片刻已经印在我的唇上,虽然只有一扫而过,但足以让我悸动的不知所措,我迅速的推开他,想跑,却一把被他扣住,他说:“梁云舒,这次你跑不了了。”我终于在他的禁锢下投降。

但我终究是有退路的,我不假思索的问:“常征,你为什么不认为我喜欢的人是温琅?”这句话一说出口,常征就像触电似地,立即放开了我,连手指尖都缩回他自己的衣服兜里。

我缓缓走出实验班的小院,常征再也没追出来。我在小院门口轻声说:“再见了,常征。”

去大学报到的前一天,我最后一次去了大溪河。

最后一次回大溪河,我是从慈云阁走过去的,那天穿了一双新鞋子,脚上磨了好几个水泡,到了大溪河畔,我直接把鞋子脱下来扔到河里去了,于是只能赤着脚踩在河边的沙子上。大溪河的沙子不像著名旅游区的沙子那么洁白细腻,而是粗粝的金黄色,且颗粒分明,踩在上头,微微硌脚。这两年雨水不多,大溪河里已经很少能摸到鱼了,我就在河床上捡了一大堆鹅卵石,用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搭建了一座城堡,最后,把常征送我的那枚和田籽玉留在了城堡里。

那天,天很晴,夕阳染尽天边云霞,瑰丽的一塌糊涂,我坐在城堡前看了很久的夕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我大学的宿舍,在一座16层楼的顶层,也能看到夕阳,只是,那里的夕阳总蒙了一层淡淡的尘嚣,少了大溪河畔夕阳的那份静美和瑰丽。

我同宿舍的另外五位同学都不跟我一个班。当然,我们班的女成也凑不成一个宿舍,三十一个人的班级,只有三个女生。据说这就是理科班的特色,女生就像动物世界里的大熊猫,都是稀有物种。

在整个系男生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师姐们苦口婆心告诫我们三个菜鸟千万不要“红杏出墙”,就算对自己班的男生不满意,也要先考虑本系资源。

我剪短的头发又留长了,披在肩上,迎着北京九月的微风,轻轻飘扬,我第一次穿上碎花裙子和三寸的坡跟凉鞋,走在校园丹枫银杏掩映下的石子路上。

我想,此时此刻,康静云或许也和我一样,走在属于她的校园里吧?旁边是不是还有常征?

开学第一周,全校新生到延庆某驻军部队参加军训,站在长城脚下,听同学们赞叹长城如何巍峨雄伟,我心中想的却是江南的清风细雨、羌笛烟柳和黄浦江畔暮霭沉沉。

军营生活比较艰苦,我们全院女生睡一间三居室改造的宿舍,里面是木板临时搭建的通铺,没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洗澡间。大家每天六点起床操练,一直到晚上九点才能回宿舍休息。除了吃饭,其他时间都在学习正步走、齐步走,如果没走好还让站军姿。

延庆的太阳比鼎城可毒辣了许多,没几天,我身上就被晒得爆皮了,每天火辣辣的疼。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了军训的情况,多是报喜不报忧,我妈听了只是觉得好玩儿,叮嘱我晚上轮到值班站岗的时候要多加件衣服。

军训最后一周,我们全体新生迎接了学校领导和军营领导的检阅,然后举行军民联欢。那天,我代表学校为数不多的女生上台,用英语唱了一首《我心永恒》,不知道有没有震惊四周,但那些不息掌声让我知道这首歌至少唱得不赖。

军训结束,就开始正式回学校上课了。

温琅来学校找我已经是开学两个月后。那天,他穿着咖啡色及膝风衣,半敞着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静静站在我们学校那颗据说是活化石的银杏树下,金黄色的银杏叶落在他头上,他就用手轻抚一下,然后看那那叶子翩翩落地。

他仍然俊美的令人怦然心动,尤其笑起来,令这寒冷的清秋也有了盎然生气。

我站在离他不到百米的距离,凝视着他背后的人来人往,视线不由聚焦在另外的地方,看似熟悉的背影,瞬然转过头来却是陌生的面孔,我叹了口气,才迈开脚步走向温琅。“等了很久吗?”我早跟他说了,下午有课,让他晚点儿来。

温琅淡淡的笑,说:“没关系,刚在你们学校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环境。”

我也是到了大学报到才知道,我们学校跟温琅的学校只隔着一条街。

一条街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温琅偶尔会来我们学校找我一起吃饭,或者我周末去他们学校看免费电影,除此而已。有次看完电影,温琅送我回宿舍,颇郑重的跟我说,早知道我们大学在一个城市,他绝对不会跟我开那种乱七八糟的玩笑。

我说:“早忘记了,你以后也别再提。”

温琅笑起来,说:“好。”

温琅总喜欢在我面前说“好”,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说吃清蒸排骨,我非要吃红烧牛肉,他就说“好。”看电影的时候,他想看文艺片,我想看动作片,他也说“好”。我告诉他:“不要什么事儿都迁就我,我这个人很容易得寸进尺。”他还说“好”。

大学以后,除了温琅,我跟米英联系最多,隔三差五的打电话,我们宿舍的师姐甚至开玩笑的说:“要不是知道你有个帅哥男朋友,还真以为你跟哈工大那妞儿拉拉呢?”

我强忍着怨念没否认自己拉拉,倒是先跟她们纠正:“温琅可不是我男朋友。”

几位师姐明显不信,各自捧着考验资料上自习去了。

我在宿舍里跟米英煲电话粥,米英把他们学校的趣事儿添油加醋的跟我说,偶尔也表示一下自己的看法:“老娘就再也没遇到像你那么有趣儿的同桌了。”

我说:“上课连个固定教室都没有,还哪儿来的同桌啊?你就接受吧,这是现状。终于知道我的好了?等寒假回来先来北京找我玩儿几天。”

米英乐不可支的答应了,然后又神经兮兮问我:“你猜最近谁给老娘打电话了?”

我试着说了几个名字“康赫赫,宋敏,宋嘉佳……甚至还提到了关向宁。”米英都说不是,后来,我干脆放弃了,直接说:“还真猜不到。”

米英最后说出来的那个名字让我有一刹那的茫然:“常征居然给老娘我打电话,你想不到吧?认识他好几年了,都没听他滔滔不绝说过那么多话。”

“是吗?”我表示了同样的惊诧,然后颇有些嗤之以鼻的说:“可能最近上海总下雨,他脑子有点儿进水吧?”

米英想了想:“也对,要不他不会那么反常。他还跟我打听你跟温琅呢,问咱有么有常联系?……疑,不对,你怎么知道最近上海总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