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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槎(23)

作者: 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她问:“发生什么了?”

樟树垂着脑袋,说东边那几位结伴来赴蟠桃会,为首的醉鬼被他绊了一跤,跌破了进献给王母娘娘的酒,玉帝盛怒,罚他回凡间,给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太当儿子,从此永世都将在人间轮回,入不了仙籍。她替樟树急了:“你在凡间待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学会遇贵人先自动矮上三分?”

樟树佝偻着背,快要哭出声,她不忍心再多说,烧了一壶茶,让他缓缓。樟树捧着粗陶杯,忽想起一桩事:“对了,我以为太子还活着,其实只是元神在凡间逗留,恋恋不去。”

顷刻间,她整个人如坠冰窟,樟树沉思着:“我尚存最后一息法力,带你见见他吧。”

鸿和三年夏,她和太子路顺祺重逢于梦境。他依然旧时容颜旧时衣,跟她对坐在草地上,握着手说着话——过去所有的日子里,他们总是这般如胶似漆,一刻也不想分开。

太子的脸贴上她的,无限依恋,无限低回,喊她的名字:“阿雪,阿雪。”

她用力抱着太子,像是从未抱过任何人。太子在她耳边说:“阿雪,我一直放不下你,我舍不得你,时间并没有用,我一天比一天更舍不得你,可是……”

可是他的时间到了,若再不离去,将魂飞魄散,永不能再踏入轮回。他说:“有人对你好,你愿意对他好,我该放心了。但是下一次我回到人世,你一定要一眼认出我。”

她泪不可抑,太子亲亲她的脸,含泪微笑,在黑暗中隐去。她惊醒坐起,一室暗灯,幽幽离离,这场梦前所未有的真实,她的心痛到抽搐,眼泪大颗落下。

一生之中,那样迷狂爱恋的夏天,永远过去了,再也不会重来。不论她是多么不愿面对,都清晰地知道,这一世的余生里,太子和她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十七年的生命里,所有的大雨都纷纷倾落到了此时此地。她眼前濛濛,至为想念唐简,想跟他诉说这个梦,想告诉他,生命是绝处逢生的奇迹,她喜欢了他。

她熬到清晨,摸到仁寿堂问讯,掌柜却说,张木匠说家里有点事,有日子不能来了。她走在人群里,失魂落魄,唐简骗了她,他的离开并不是公事,而是一个要瞒着她的原由,会是什么?

她心乱如麻,想找人说说话,踱到西瓜摊,却只见汉子一人,她蹲下来敲瓜,问:“铃姐呢?”

汉子不语,她奇怪了,汉子的目光躲了一下,垂下眼:“是我没用,对不住她。”

几天前,有个华服中年人来找汉子,说他婆娘被人看上了,想跟他打商量,放她去过锦衣玉食的日子。汉子恼火,要对那人动手,那人狞笑着说:“你也不问问,那家人是什么来头,随便捏个名头,就能把你丢进大牢,关个十年八年。”

汉子作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女人伸手,按下他的刀,娇笑道:“你们出得了多少钱?”

对方给出一个巨大的数字,再买三十年西瓜,他们也挣不着的数目。女人点了头,被连拖带拽上了马车,汉子窝囊地抱着银票,哭得伤心。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疾草一样,利器一样,齐刷刷黑压压扑上来,他不是对手。

她义愤填膺:“强霸民女,无法无天!是哪家人?”

汉子扯住她:“别去,别去,你单枪匹马,去了是送死。”这口恶气,他没打算咽下,他和女人承包了几亩瓜地,今年大丰收,还能再卖个把月,等钱都踏实落袋了,再加上对方给的,请上二十个好手,趁女人出来烧香拜佛,伺机抢回来,连夜就逃。

女人待她友善,她担忧女人受辱,就像她大嫂当年被扔进教坊司,是她难消的痛:“快说,是哪家人?”

汉子嗫嚅着:“是秦家。”

她心急如焚:“哪个秦家?”

“就是做盐买卖发家的那个秦家,他家有钱不说,大少爷去年还升到了两湖总督,势力很大。”汉子很慌,“你讲义气,我们心领了,但这样的人家我们都惹不起,千万别想着上门讨公道,搞不好还没见着人,连命都丢了!”

汉子口口声声“从长计议”,她听不下去,袖子一挽,径直杀去秦家。若是别人倒也罢了,但这个强抢□□的恶霸少爷不是别人,是跟她有过婚约的秦二少秦岭。

她在路上就想好了对策,到了秦家大门,以真名实姓递进名帖,成功将了秦老爷子一军。

秦家人似如临大敌,她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被管家毕恭毕敬请进门,秦老爷子在厅堂备茶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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