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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槎(21)

作者: 纯白阴影 阅读记录

唐简夸张地叹气:“就因为生活里谨小慎微,才想到要用文字发发梦,痛快自在啊。”

她掐他:“可我晚了这么久才认识你。”

唐简不在意:“只要还喝得了酒,嚼得动肉,晚一点有什么打紧。”

就为了那点儿惺惺相惜,唐简雇了数十名死士,扮成兵士,冒险救下了她。她承了这份情义,忍不住说:“好吧,虽然你去了勾栏,我也只好原谅你。”

唐简好笑起来:“我去我的勾栏,为什么要你原谅?”

她一时语塞,羞恼地又掐他:“喂!”

唐简笑,悠悠问:“你就没想过,魂断勾栏那个连环案,我还没写完吗?”

她眼睛亮了:“你还在写?”

“在写啊,但躲躲藏藏的,哪有心思写。”唐简说,“今年起,皇帝对你的追查松了,我才好四下走动,捡起来再试试。”

她很感兴趣:“那个案子是真的吗?我还没去过勾栏呢,你也带我去查查吧。”

唐简故意的:“谁说我去勾栏是为了查案啊?你也知道我,孔武有力,血气方刚,还不是小老头……”

她怒了,抓过水杯,砸他的头。他一躲,她脚下一绊,倒在他怀里,刹那间,风停云驻,世间万物都静止了般,他也静了下来,目光凝定,落在她脸上。她本能地闭上眼,紧张得攥紧拳,唐简却没有亲上来,在迷醉般的眩晕中,她听到他咕哝道:“长得还挺好看。”

随后他丢开她,赶她去熬粥:“守在灶边,没事多搅搅,别又熬稠了。”

“知道了。”她出了个糗,急忙逃开了。

她总算熬了一次像样的粥,唐简一气喝了两碗。她给他剥咸蛋,他把蛋黄夹到她碗里,说仁寿堂来了个大生意,他得押货去外地,来回约莫一个来月。这趟回来,钱就攒够了,之前铺好的人脉关系再巩固巩固,就能带她到皇陵找太子了。

她手一顿,放下筷子:“三哥,这件事,不用再继续了。”

《幽窗记》里,跟唐简最要好的小哥叫作三哥,从一开始,她就这么喊他,他也不多问,顺嘴就喊她三姐,她习惯这么喊他,懒得再改口。他问:“在怕什么?”

是在怕,怕此去自投罗网,葬送了两人的未来。这三年来,在唐简的陪伴下,她缓慢地好了起来——她原以为,经历过那样的哀痛,这一生都不会再快乐了,但是快乐这回事,无论有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在人的一生中,本就不会时时发生。快乐偶尔,平静有时,大多时候,是习惯成自然,她想要的,就是这些。

她说:“我放弃找他了。”

樟树所言,不过是她的执念,她如何不明白,太子不会苟且偷生。他的祖父神宗路长河执政谨严,深得民众爱戴,但皇后另有看法:“他致力于爱民如子,但爱平民,免不了损害高位者的利益,单说人人平等这一点,就有违人性,起码在现阶段很虚妄。”

她犹记得太子问皇后:“母后是说,我们还不够高尚吗?”

皇后嗤一声:“高尚者寥若晨星,是用来仰望的。世间几人不逐利?匮乏者追求丰足,丰足者追求富庶,富庶者追求特权……而平等意味着高位者向低层者俯就,高位者如何肯?”

冷寂的后宫中,皇后冷眼看世情,对时局有着精准的洞悉。神宗路长河驾崩后的第十年,他的皇弟路恒昀就窃走了他继任者的皇位,而且进行得异常顺利,兵不血刃,禁宫内外理应外合,大行方便。

区区十年,皇叔路恒昀就攻下众多被誉为清流的重臣,很难说他们心里对神宗没有积怨。

神宗的嫡长子明诚帝继位五年后,嬉乐后宫,疏于朝政,但上苍厚他,国库充盈,百姓安乐,边关亦稳定,没出什么乱子,皇后却从这平稳的顺境中,看出暗礁和壁垒,对太子和自己作出了宁为玉碎的规划。

宫变之后,宫里传出皇叔路恒昀和皇后有过一场交谈,她猜测极可能是真的:玉玺遍寻不获,路恒昀以太子路顺祺的性命威胁皇后:“你就不为顺祺想想吗,他还那么年轻!”

皇后轻松道:“他还那么年轻,所以我不希望他被软禁一生,他自己也不想。”

路恒昀试图劝她,脱口喊出她的闺名:“霏儿,听我说,顺祺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皇后打断皇叔路恒昀的话:“可我不想看着顺祺长成您这种眼露凶光的老头子,明白吗,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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