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碎(1)
胭脂碎
作者:结罗
文案:
已于《南风》发表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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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已于《南风》发表
全一章
对结香而言,她的爱情从未开始,便胎死腹中,只能一生一世拥抱着比死冷比寂寞冰凉的凄清,直到那点凝在血脉里的毒优雅的、妩媚的、将她的灵魂腐烂。
最后,便是一切洞穿的寂灭,如一株盛开垂死的牡丹在夕阳下靡艳的残照。
一日终了,日薄西山,那灯红酒绿的去处冷清了一个白日,却在这时候热络起来。
眠花宿柳的场所里,暗地做私寓的人家门前早有穿红挂绿的姐儿用帕子捂住了嘴,在垂柳后暗送秋波。有字号的人家门口停了满排的黄包车,老鸨蝎蝎蜇蜇的迎来送往,来了客,便连拉带哄的扯住,当客人缓过神气的时候,已经坐在花堂里被稀里糊涂的灌了几盅酒了。
八大胡同里首家院落翠绝楼自然也是这样,朱漆的大门刚一打开,灯影地儿里便立定了一群穿绸裹缎的漂亮姐儿,眼波流转便生生把男人勾进温柔乡、销金窟。
结香端着盘子,在人群里来往穿梭,象是一只轻快的小鱼,对周围一水的纸醉金迷视若不见,任白骨女妖雪样指骨上以人血涂抹而成的指尖般奢靡的风情与自己擦身而过。
跟着一波披红挂绿的波浪从雕花楼梯上下来,结香被身后人一撞,朝前一扑,扑到了一个青年身上。
看着酒水洒了黑色的洋装满身,结香惶恐起来,瘦小的肩胛下意识的耸起,刚想谢罪,一双手却轻轻按在她肩膀上,她害怕的抬头,看着在这片刻主宰了她自由的男人。
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寂灭,天地之间诸神静默,周围莺声燕语低歌浅唱都苍白的褪了颜色,清冷无声里,是让结香都觉得瑟缩的寂寞。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有漆黑的头发,以及,一双清冷漆黑的眼睛。
他的眼睛仿佛是沾染了清秋冷露的刀刃,眼帘开合的瞬间,结香分明听到了上古名剑出鞘的锐响,在那凄凉千古的绝唱里,她便生生动弹不得,连眼光也转移不开。
抬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又惶乱的低下头,纤细指头压在领口上,竟生生觉得有丝凄迷的疼。
“你没事吧?”溅了一身酒水的男人低低问道,语气温和,结香越发不敢抬头,只觉得连一张脸也火烧火燎的炎热起来。
她该道歉的,但是,在那清冷眼神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声音不大,低低哑哑,仿佛古早湮灭的丝绸灰烬,柔滑里带着枯涩的风情,这一声笑,不高,却自带风韵,满场便静了,只听到高跟鞋的硬跟敲着梨木地板的声音怡然自得的传来。
无来由的,结香心里一震,同时,听到了那男人细细抽气的声音。
她抬眼望去,望向男人所看的方向,楼梯扶手上正倚着一个女郎,黑鸦鸦的发上一把黄金缺月簪子斜插,一双笼着烟水的眼睛,迷离得象是春日的烟波,温软如十里烟波。只嫣红的嘴唇一抿,那眼睛似笑非笑,就带起一天一地伶仃的风情。她一身湖绿色的缎子旗袍,一汪碧水似的下摆矜持的在昏黄的灯光里晦涩的闪烁,合着她低低迷迷的声音,沉淀在骨子里,破旧的纸醉金迷缓缓的泛了上来。
那神仙妃子一般的女子,是她的姐姐,整个翠绝楼里最红的头牌黡染。
男人先是一惊,慢慢的,清冷眼神温润起来,如同是黑水晶的溶液化成了清澈的水。
她心里却一疼,立刻调转了眼神,只看着手里洒满了酒水的盘子。
多年之后,站在阴影里的孩子才晓得,男人那样的眼神,叫一见钟情,而她那时在胸中沸腾的疼,也叫一见钟情。
那年,她才十四岁,在京城里最大的妓院里遇到了那个系她一生心的男人,从此底定了一生宛如牡丹将死□□一般的爱情。
男人的名字叫洛凝,是京城里洛家商号的当家,响当当在外国留过洋的才子,虽然俊秀风仪家有恒产,却极是沉稳持重,除了生意需要,从不涉足风月场所,但是现在京城里却传开了沸沸扬扬的绯闻,人人都说,他对翠绝楼的头牌一见钟情。
仿佛是对这样的传言进行验证似的,他从那日起,就对黡染着意温柔、百般旖旎,当真是明皇簪花、张敞画眉,每日每日花前月下,杨柳岸晓风残月都是红尘乡里温柔境,不知让多少姑娘咬碎银牙。
得着这样俊秀的郎君,黡染嘴上不说,却越发风情万种,走路都带着得意。
那日,黡染和洛凝从香山赏红叶回来,进了屋,带了些薄醺的味道,黡染踢掉脚上的鞋子,纤细的身子优雅的打了一个旋,跌在柔软的床榻上,屋子里焚着的佛手香也随风一荡,越发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