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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崩殂后(5)

语未尽,石梁玉便被她一下子踹中心口,药汁泼在手上,立时便烫起一片红。

季沧亭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满眼俱是至今仍难熄的恨火,片刻后,她发出一声冷笑。

“……接下来只要扶持通王继位,你便可坐上首辅之位,眼下宫中禁军半数为你所用,却不知留下我这无用的先帝做什么?是了,我还是个女人,便是当不了鹰隼,还能当只笼中雀。如何?要不要给石太尉唱支小曲解闷儿?”

石梁玉红着眼睛爬起来,一张温和的面容此时苍白如纸:“……我从未想过害你,我在你身边四年,你要太平盛世要国泰民安,我拼了命也会帮你挣来,可……可你不能把成钰召回来。”

季沧亭将身下的床褥握得死紧,道:“把他……把成钰召回来,以他的敏锐,若是发现你欺上瞒下残害他一族忠良,你就全完了,是吗?”

石梁玉一听到这个名字,便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柔顺的眼尾立即浮现扭曲的神色,他冷静地抓着一侧的灯台站起,整理了一下衣冠,道:“此时此刻,不想他回来的,不止我一人吧……他四年前就隐约发觉了,他想去见你,可你怕他怨你未能及时回京救下他兄嫂,给了他一道远封的旨意便把他隔绝在宫门外……他回来,我完了,你们也完了。”

“……”

宛如实质的杀意一瞬间如跌入湖中的烈火般消失无踪,石梁玉看着季沧亭眼里翻涌的憎恨逐渐空洞,他半跪下来,露出一丝哀求的神色。

“国事繁杂,我知道你本就不喜这些,只要你……你忘了他,我会为你向南疆蛊师求一枚忘忧蛊,你忘了他也好,忘了我也罢。到时候我会送你离开这里,梦里山河,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

石梁玉跪在地上小心地握着她一片衣角,病态地重复呢喃着这些话,直至天黑之后,他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

季沧亭从那一日起,便一言不发,她慢慢地觉得服食的汤药让她过于心平气和,甚至有一种精神正在被剥夺的错觉。

她开始注意到起殿外新来的洒扫内监,每日都会要一壶烧喉烈酒,每每石梁玉来时,她便大醉一场,一句话也不同他多言。

十日后,后宫起了一场大火,她所在的宫室一道化作焦土。

时任太尉的年轻权臣在焦土旁跪了整整一夜后,转身投入朝堂,筹备扶通王为帝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风声传出帝都,各路诸侯震动,一时间天下不安……

……

“醒醒、醒醒。”

季沧亭自残梦里睁开眼,她的皮肤还依稀记得那一夜宫中水渠的冰冷,眸中那一丝血煞之气还未褪去,吓得穆赦一抖。

“有没有人说过你瞪人时很凶?”

季沧亭眼底的目光一敛,徐徐转为慵懒,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道:“怎么了?”

“不怎么,咱们到地方了,他们说这儿叫什么‘北山行宫’,咱们下去瞅瞅……”

行宫素来只有皇帝或地位高贵的皇族才有资格入住,大越卫氏皇族几经内外之乱,血脉寥寥,断不可能出现在建昌,他们这些大夫却是被直接召来行宫,可见行宫里现下居住之人是何等藐视皇权。

一路上谈笑自若的那些大夫们纷纷噤声,跟着侍卫的指引下进了行宫。

这北山行宫从□□皇帝时便在了,后经历代修缮扩建,已成帝王南巡必经之地。如今时节正当深秋,霜桂送香,满塘红叶,让穆赦一路看花了眼,直到被安排进一个精致的小院里,还在啧啧称奇。

“我改主意了,你说的这个叫庾光的节度使想造反我就真的跟他造反去,到时候混个皇宫住住岂不是美滋滋?”

季沧亭见他自我陶醉,没有多言,从他的行囊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竹筒,皱眉闻了闻,道:“易容粉是不是这瓶儿?借我用用。”

穆赦:“你用这干什么?这粉儿敷脸的话,一个月洗不掉的。”

季沧亭:“我怕被反贼看中了美貌,万一捉到宫里当娘娘——”

“滚滚滚,你那易容术丢我人,一会儿我亲自给你整脸。对了,这几天风尘仆仆的,没来得及治你的腿,你先进屋拿药料泡会儿手脚。”

季沧亭很快被赶进屋里,屋内陈设虽简单,却也干净周到。听着外面传来穆赦各种抱怨找不到东西的动静,季沧亭笑着摇摇头,烧了点热水,将一大包灰紫色的药粉倒进热水里搅匀,随后褪下鞋袜,把足踝泡进药水里。

她的腕脉和脚筋上各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伤口细小难以辨认,下刀的位置却是极端毒辣,并不像是经年的交战中所受,而是被人故意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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