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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崩殂后(255)

“乱臣贼子,授首来!”

没路了,在他自以为能逼死成钰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着他,他料到对方会用计,但却没想到对方会敢于他赌命。

世家贵胄都是惜命的,可成钰恨他,以他惯有的计,还施彼身,最后还要把他用于麻醉自己的感情血淋淋地揭开,然后让他看着自己的肮脏下炼狱。

半晌,石梁玉道:“成钰,怎么敢同我赌命?”

季沧亭拂开脚步的人头,一步步靠近道:“你都爬到这个位置了,难道还以为自己能像从前一样,躲在谁的影子里暗算对手吗?你之前从不排有退路的局,而一旦开始排退路,那就表示你已失必胜之心。”

“至于退路,那就太好猜了。”

“一旦杀成钰不成,代表通王那边胜算也不大,不如连夜带着赵妃和宣帝的那个公主远走东海六郡建立小朝廷,同时令那些早与尔等勾结的东厄兰朵小王庭兵犯边境,如此一来就算南北大营都受成钰调度,唯恐开战会让尔等破罐子破摔放开边境让匈奴再次南下,也不敢对尔等动手。”

“何况,南北大营的人,一派是军功出身的,一派是世家嫡系的,本就水火不容,而夹缝中求存求胜,向来是你的好把戏。”

“你知道你这种种排布,落在成钰眼里,叫什么吗?叫不战而败,而反推之,如果你这般惜命,代表你对我的恐惧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败你,只消一个照面。”

一言一辞,每一句都让石梁玉退上一步,最后抵在逐渐放亮的镂花殿门前。

季沧亭看着他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忽然顿住了步伐,随后声调一沉,剑锋指向他喉间:“你怀里的是什么?”

“哈……哈哈哈……”石梁玉轻声笑起来,取出一只血红的药瓶,“卫家的人,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吗?”

血魃。

是宣帝屠杀卫氏宗族的毒,是石莽害死成太傅的毒,是石梁玉步入泥淖的起因……一瞬间,季沧亭便晓得他为什么带着这瓶毒。

森然杀机陡然爆发,季沧亭压抑的恨怒终于在此刻炸开,横剑一挥,毫不容情,竟将石梁玉的腿齐膝砍断!

“畜生!还敢害人!”

“你们知道,太傅的死……成家人的死,是我用血魃害的,那坐实它,不好吗?”双腿俱断,血流如注,石梁玉此刻似乎毫不在意,一仰头将血魃吞入口中,“反正今日……不是他,就是我。”

他又回到了当年那种穷途末路,亦无所畏惧的时候,世间所有的恶,仿佛偏爱寄生在他心里一般,日复一日地长成无数张难填的欲口,将他周围的一切拖入深渊,哪怕是试图拯救他的人。

就像是他承袭自石莽的血脉一样,终究成了一个无解的轮回。

血魃的药力见血即溶,石梁玉开始感到一股熟悉的冰冷,他仰起头,看着被深蓝色的薄光照亮面庞的季沧亭,哑声道:“……他对你好吗?”

季沧亭垂眸道:“你不配问。”

“也是……哪怕道旁的乞儿,待你都比我对你好。我想……想把世上最好的权位给你,可说到底,是我自己想要。可我还是想知道……”

石梁玉咳出一口血沫,隐约带着一丝眷恋般凝视着她。

“那时,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救你,不是因为你叫石梁玉,是因为我是季沧亭。”她说。

是啊,她的盛世诗篇,本就无需他来成就,他却贸然闯进来,做了那个十恶不赦的焚稿人。

石梁玉感到他的血肉在烧,勉力抬起手似要碰触什么,最终还是放下了,对着季沧亭的影子喃喃道:“我死后……剜去我的眼睛,砍掉我的双手,别让我找到投胎的路,下辈子,我不会再害你了……”

“我送你。”

季沧亭闭上眼,伸手捂住石梁玉逐渐失神的眼睛,血剑一落,斩下这颗她恨了太久的头颅。

而后,她提起这颗血淋淋的头颅,一步一步迈出殿外,同他一道踏入破晓的曙光里。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季沧亭仰头浸入冰凉的细雨里,口气有几分苍凉,“成钰说,文章胸臆,终不悔骗人,我信你曾有心许我一个盛世天下,可我……到底还是恨你,等我不恨了,就让人送你回家。”

徐鸣山从殿侧拄着拐杖缓缓到来,看了一眼正殿中那无头尸身,再看到季沧亭手中提着的头颅,面露不忍:“陛下,这又是何必。”

“他杀的人太多了,我必须……”季沧亭咬重了这个字眼,“我必须,亲手杀了他。”

徐鸣山长叹一声:“老臣带来的人,有死忠于陛下者,早已万事俱备,现在便可以让陛下重临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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