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自渡(31)

盛项吃完早餐就走了，没多停留，黎歌收拾干净也去医院陪吴云了。接下来一个星期黎歌都没看到盛项的影子，不过也乐得自在。就是吴云的情况在一天天的恶化，头发几乎全部变白，本来就瘦弱的身子更是只剩了一把骨头，黎歌看着母亲这个样子着实心疼，可知道也是无力回天，只顺着母亲的心意常把笑容挂着，好让母亲看着也开心些。

这日黎歌正坐在母亲跟前剥橘子，吴云拉过黎歌的手摩挲着，“小歌，你快二十二了吧”“恩，七月份的生日就要到了，妈，你可要陪我一起过生日啊”“妈也想，就是妈可能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妈，不会的，你可以的……”黎歌的伪装顿时消散，明明心里很难过，很不舍，可脸上还要带着笑，她知道她这几天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小歌，妈知道你难受，妈也舍不得你，可日子眼看着就到头了。”黎歌说不出话，泪从眼眶里大块大块地涌出，打湿了床上的被子，吴云用手轻拍着黎歌起伏的后背。“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妈也不想耽误你，知道你还有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妈走后，你就去做吧，我和你爸都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的，我们俩也会在天上看着你做的。可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本来妈想坚持坚持的，想着虽然看不到你结婚了，可总能看到你找个男朋友，可没想到……”吴云也说不下去了，凹陷的眼睛流出两行清泪，她用手背抹掉，接着说“嫁人不看财，不看貌，妈和爸都希望你找个品行端正的，积极上进的，最重要的是对你好的，爸妈就知足了。”黎歌这才直起身子，扑到了吴云怀里，“妈，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想要您一直陪着我，我也想一直陪着您，我已经是个没爸的孩子了，我不想再没有你。”黎歌哭的声音更大了，吴云也说不出话，母女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用泪水和心脏的距离诉说着对彼此的挂念和不舍。

黎歌的父亲去世得早，她从小就很懂事，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也缄口不言，只会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就像妈妈想爸爸的时候那样。后来认识了丁安，丁安保护着她，可她想妈妈还没有人保护，她就想之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保护妈妈。可没想到，母亲竟被查出了癌症。

第38章

等到两人冷静下来的时候，黎歌的眼睛已经肿的跟核桃一样了。黎歌本想今晚就在医院陪着母亲，可吴云偏偏要黎歌回去，说怕耽误她明天上班，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黎歌拗不过母亲，只好回到了小别墅。

黎歌没有直接进房间，而是坐在了后院的台阶上，看着她种得已经抽了嫩芽的树苗，看着天上得月亮，看着看着她就想起了母亲得话，想起了爸爸。好大一轮圆圆的月亮，就那样孤独的挂在天上，她觉那轮月亮就像是爸爸，一个人在天上孤零零，也像是母亲，为了赚钱，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也像是之后得自己，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

哭着哭着好像感觉到了肩膀上的重量，黎歌睁着红肿的眼睛抬头看，那人不言语也坐下来，“你哭吧”，黎歌的悲伤好像缓冲了一些，她就止了眼泪，抽出来一张纸擦了满脸的泪。“谢谢你，我不想哭了。”“是因为你母亲的病吗？”“嗯嗯”“癌症晚期”“对”“我母亲也是因为癌症去世的。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母亲生活，虽然我和母亲并没有很亲近，可我知道她爱我，她也知道我爱她。在她最后一段日子里，我不敢去看她，我怕看到她痛苦的模样，我怕两个人互相看着，就忍不住流泪。所以，我只敢从门上的小窗望一下。”盛项站起来，捏了捏眼角，“最后她走了，生活和从前其实并没什么两样，只是少了叮嘱我吃饭的电话，少了催我回家的电话，少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受了伤，但没觉得痛，某一刻才发现心脏缺了一角，然后痛到直不起身，痛到呼吸困难，直到麻木”。黎歌和倾泻的月光一起听他诉说，一起凝望着他嘴唇的开合。黎歌很想走过去握着他的手，甚至抱着他再哭一场，可她用理智克制了自己的冲动，也张不开口说一句安慰的话，她想这种她即将经历的痛也是其他任何人都安慰不了的。

就这样，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黎歌坐在那里，盛项站在那里，过了好久，盛项才转过身朝屋里走去，他走到黎歌身边的时候，向下伸出了手，“回去吧，外面冷”黎歌拉下身上披着的外套，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握住了他伸来的手，在站起来之后又松开。

这个晚上，两个人在各自的房间都睡得不怎么好，黎歌想着母亲和父亲，还是忍不住要落泪，她只得暗示自己想些别的，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刚才盛项说的那番话，原来不管表面多严肃，多刻薄的人，心里都扎着一根刺，碰不得，拔不出，触及了就痛得要命。盛项回想起了和母亲在一起的点滴，也自然而然想到了母亲临终前和她说的那番话。其实盛项对黎歌只说了一半的实情，还有一半是他和母亲之间关于一个人的盎盂相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