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春示意停车,跳下去问道:“你们是哪里的难民,今年没有听说有闹灾的地方呀。”
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凄凄然说道:“不是天灾是人祸,我们是青川王封地的子民,青川王跟摄政王开战被杀,摄政王说要斩草除根,很多嫌犯被杀,青川已是血流成河。我们唯有背井离乡,躲避杀戮。”
温景春掏出一锭银子给了那个孩子,他一直在说:“娘,我饿。”
妇人连声道谢:“公子真是好心人,救济我们难民不说,还收留小叫花子在车上,好人有好报的。”
站在景春旁边的清水睁大了眼,她提到小叫花子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
侧身在旁边的水坑里照了下,天哪,这是我么?
乱蓬蓬的头发上顶着三五粒鸟屎,平日里白净的小脸如今蒙了几层灰,若只是黑点也就罢了,偏偏眼睛下面被泪水冲出两道五彩斑斓的泥沟。
不好意思的朝景春吐了下舌头,飞快的逃回了马车上。
晚上住进客栈,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清水穿好衣服,用大毛巾擦着长发。
温景春默默站在门口替她守着,听到她轻声唤他进去。
“怎么样,是不是顺眼多了?”清水朝他呲呲牙。
“呵,小水永远都是最漂亮的。”顺手接过毛巾,帮她揉搓着秀发。从前他太重视规矩礼节,以后不会了。
曾经有一个人总是这样温柔的帮她擦拭长发,她会调皮的甩头把水珠溅在他身上,而他一点都不在意,只会看着她笑。
清水回头,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而是咬住了下唇。
笑,她很努力的笑……
“小水,眼泪不是靠笑就能咽下去的,你要哭就哭吧。”
“我每天都开心的很,为什么要哭?”清水夺过毛巾扔到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来喝。
“这才是豪爽的小水。”拿起她刚刚用过的杯子,又倒了一杯自己喝。
“诶,对了,你不是说没有人生目标么,看那些难民多可怜。三皇子才当了摄政王就这样残暴,以后绝不会是一个好皇帝。你呢,就以天下为己任。男子汉大丈夫,尤其是身为皇家子嗣,为老百姓谋福祉就是你的责任了。”
难得看到她这样认真的神色,温景春微微点点头:“那你呢?”
“我?我不是大丈夫,又懒又笨难当大任。我的人生目标就俩字:爽。”
“咳咳,那个一个字。”和她在一起总能让他忘记烦恼。
“还有一个我就不告诉你。”
“跟我去皇宫吧,不然我死了,谁还为老百姓谋福利。”貌似不经意,眼神却紧紧锁住她。
清水垂眸复又抬起:“好,我保护你。”
“傻瓜,说好了以后我保护你的。”抬手揉乱了她的秀发。
“嗯……我们拜把兄弟好不好?”清水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景春默然。
“要是你不愿做我弟弟,我可以让你做哥哥的。”清水心虚的低下头。
为什么是哥哥呢?只是哥哥么?
“哥哥永远都会疼爱妹妹的,永远都不会变。”清水尖尖的下巴低到了桌子上。
景春展颜,抬手抚上她乌黑的秀发:“好,就这么说定了,景春永远都会疼爱小水妹妹,永远都不会变。来,拉钩。”
他伸出小指朝清水勾勾,清水嘿嘿一笑,和儿时一样与他勾了勾小指。
进皇城时,景春很严肃的说:“进宫之后,你还是扮作我的侍妾比较好,这样我们才方便在一起。有什么事也好安排,而且要说你是萧帝送给我的,这样他才不敢动你。”
清水郑重的点点头,以大局为重吧。
金碧辉煌的皇宫并不陌生,清水不是曾经在萧帝哪里做过半年小太监么。也幸亏这半年的太监生涯,才让她对摄政王的问题对答如流,打消了他的疑心。
景春先到父皇病榻前看望,老皇帝双目紧闭,人事不知。
又到母妃生前居住的栖霞宫痛哭一场,几次哭晕过去。清水动容,也是边劝边哭。
摄政王冷眼旁观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黄昏,太监传来口信,摄政王在乾元宫摆宴,请宣王节哀,速去赴宴。
宴席上,宣王哭诉道:“如今我无依无靠,唯有仰仗皇兄了。”
摄政王俾倪一眼,笑道:“六弟从小最听话了,皇兄哪有不照顾你的道理。”
清水小心翼翼的埋着头听话音,摄政王对宣王的“懦弱无能”很满意,酒足饭饱之后,热情的留他住在宫里。
清水扶醉酒的宣王回去休息,花木深深的小径上,一个矮小的人影闪过。
温景春脚步没停,但清水感觉到他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得好无力的,以后写文我就先写完在发,嘿嘿,好给力啊
神女现世(二)
“世子,世子您不能乱跑。”几个宫女太监追了过去。
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突然从花木中窜出来:“六叔,你回来了?你陪我玩吧,我讨厌他们。”
宣王醉眼惺忪的看向那个孩子,任他摇着自己的手臂。
“煜昌……你怎么没随你父王回去?”
“六叔,我是煜基,煜基呀。”那孩子着急的喊道。
一个壮硕的侍卫大步过来,老鹰抓小鸡一般拎起煜基远去。
“六叔,六叔救我……”孩子挥舞着小手,哀怨的眼神让人不忍看。
宣王踉跄几步,在清水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身子,无力的摆摆手:“煜昌,听话,快去找你父王。”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都掩嘴偷笑,清水咳了一声:“王爷,您走稳了,小心脚下。”
洗漱过后,清水有些话想问他,可是宣王倒在床上就沉沉睡了。
伺候的宫人们退下了,她只得放下床幔,给景春盖好被子,自己也躺在了床的外侧。
还好他想到要自己扮作他的侍妾,才可以日夜不离。小文和小武从进宫的那一刻就被带走,如今不知软禁在哪里,甚至生死都难料。
一觉醒来,月亮正挂在窗口。
清水翻了个身,要继续睡却觉得哪里不对?
重新睁开眼,借着月光仔细看,正对上景春凝视的双眸:“恩?我记得我好像是睡在外面的。”
“你睡觉不老实,我怕你掉下去。”
“哦,你怎么不睡,酒醒了。”
景春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没醉,只不过掩人耳目罢了。”
清水往被窝里缩了缩,看向他紧锁的双眉。
“小水你知道吗,晚上见到的那个孩子是二皇兄的世子,也就是青川王的长子。”
“可是,青川的嫌犯不是都被杀了么?为什么却不杀他的儿子呢,我可不信是因为摄政王顾念骨肉之情。”
景春微微点头:“不信就对了,留下他必然有用处。听说青川一战,青川王被逼上绝路,跳下悬崖生死不明。摄政王派了大队人马寻找尸首,却一无所获。”
清水眸光一闪:“这么说他可能没死,哦……这样我就明白了,小世子就是要挟他的利器。”
景春默然,表示同意。
清水突然想到一件事,坐起了身子:“景春,你母亲可能,不,是一定,一定还活着,只是被藏起来了。你想,你人在萧国,摄政王心里没底,不清楚你和萧帝的关系究竟如何,怎么敢贸然动手呢?”
景春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你很聪明。”
清水看向那张淡然的脸,才知道自己小看了他。原来他早就想到了,刚刚还装作醉酒没认出青川王世子煜基,硬说是煜昌,煜昌是摄政王的儿子,原来……他思路如此缜密。
景春微笑:“起初听到噩耗时,我确实万念俱灰,恨不得死在萧国算了。后来捡到你,我才能静下心来仔细分析这件事,今天见到煜基我就十分肯定母妃还活着。”
清水错愕:“那你还哭得那么卖力?”
“傻瓜,不卖力咱们还能活么?”拉倒清水,给她盖好被子。
“那你想怎么救人呢?”
“救人的事不能急,否则反而害了母妃的性命,只要我还活着,他就不会杀了母妃的。今天遇到煜基是好事也是坏事,只怕摄政王会怀疑什么,所以我们要万事小心。”
“哦。”她简单的应了一声,心道:每个人都不简单,只有我最简单;这个天下本就不简单,我以后也不能再简单了。
清早起来,景春又到母妃的宫里大哭一场,清水本想装模作样的挤两滴眼泪出来,自叹道行太浅,自从知道她老人家没死,就无论如何也哭不出眼泪来了。
只好干打雷不下雨的嚎了一段。
吃过早饭,又去看那半死不活的老皇帝,清水含着糖块沉思:做皇帝有什么好?
演戏的八面玲珑,看戏的明察秋毫。
丝毫没有破绽的时候,找茬的来了。晚宴时,清水受不了满屋的酒气,以出恭为名到外面透气。一个醉醺醺的侍卫长从他旁边经过,伸手就朝清水的脸上抓来。
条件反射性的侧身躲开,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清净的夜里那一声传出很远,侍卫长脸上立时现出一座五指山。
“臭丫头,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敢打老子。”他的酒醒了一半。
清水后怕了,若是被他看出自己会武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