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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92)

世上荒谬的事真的很多,他爱的是她偏偏无法达到的。然而她不死心,他越是拒绝疏离,她越是朝思暮想仿佛走火入魔一般,眼里心中再放不下别的男人。她就只想要他。她将他一举一动都刻在心间,她仔细揣摩他的心思,她曾经一度不眠不休跟踪他。直到他受不了她的纠缠,想方设法逃开了她的视线。

但是她敢说,她应该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女人。

妙手毒王好心提醒道:“瑶儿,李牧云的性情与普通人不同,除了好武成痴,还有许多怪癖。比如他喜欢男人,他心机深沉极为狡猾对谁都不信任……他说他会为了他的理想追求不择手段。”

秦瑶敏感地发现,廿一的眼中掠过一丝阴霾,她心中一揪忍不住问道:“廿一,你早知他真是好男色……他是否曾经欺负过你?”

廿一垂眸,藏起悲伤神色,轻声道:“王府的人都知道下奴是李先生的娈童,其实他并不曾真地让下奴侍寝。他教导下奴武功,有时还会给下奴伤药饭食。他是好人……他这些年一直没忘他的心上人,除了那个人,恐怕他看不上旁人的。”

话讲到这里,屋内突然一静。

三人心照不宣,似乎都醒悟到什么。

廿一与宁重楼容貌酷似,李牧云暗中照顾廿一,会否因为廿一的身世爱屋及乌?李牧云喜欢的那个人是宁重楼?李牧云会为了得到宁重楼的爱不择手段……

廿一的心头猛然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往日诸多不解疑惑,从中汹涌而出。那让人无法再逃避的推测渐渐成形,难道当初是李先生为了得到他父亲的爱,才用了极端手段破坏了他的父亲母亲来之不易的幸福么?难道一直对他颇为照顾的李先生才是一切元凶,是害他父母天人永隔,害他从出生起就受苦受难的罪魁祸首?

秦瑶观廿一神色便将他心思猜到几成,她怕他习惯性又往坏处想,赶紧错开话题道:“干娘,宁家家主失忆,会否也是中毒所致,能否治愈呢?既然他要平安归来,还请您再多留一阵,也为他诊治一下可好?至于李先生那边,瑶儿刚才突然猜想他会不会是对宁家家主有意思……他可能出现在附近,瑶儿联络上他就先试探一下他的想法,再引着他见干娘如何?”

“让人失忆的毒不能说没有,却伴随着许多副作用,甚至是让人痴傻。不过我听闻宁家家主的症状,倒不像是中毒失忆。”妙手毒王讲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而是转为她关注的事情,忧虑道:“瑶儿,你那办法不算妥当。你去探李牧云的口风,说不定被他套出真相加以利用。”

秦瑶自然想到这一点,也有顾虑害怕被牧云抓到更多把柄翻了脸。她忐忑道:“瑶儿一时也无更好的办法,但干娘找个借口留在宁家,早晚能有机会与他相见吧?”

妙手毒王叹了一口气,放弃了最初的想法,沉声道:“来不及了,宁家将我请来为宁从文疗毒,李牧云多半能知道。我刚才细细揣摩他的心思,觉得如果他知道我在,说不定就不会现身,还故意避开。瑶儿,我不如先离开,你帮我确定他是否藏在宁家,给我个准信,我再行安排。”

廿一心中狐疑,听妙手毒王话里的意思,莫非二小姐故意将李先生化身更夫藏在宁家的事情隐瞒了?不过二小姐这样做定然有她的道理,他决定闭口不多话,免得为二小姐添乱。

妙手毒王是急性子,一旦做出决定绝不拖拉,匆匆辞别秦瑶,也不等宁重楼返回,就先一步离开了宁家。

秦瑶与廿一将妙手毒王送出大门口,就见宁家仆从已经摆开阵势,准备恭迎家主归来。

熟悉的身影在奴仆队伍中闪了一下,秦瑶还没看清,就听身旁廿一以传音入密说道:“主人,刚才是李先生,他以传音入密告诉我,说王府来了特使检查王爷交待的事情是否在忠实履行。”

秦瑶免不了心虚紧张,这些时日与李牧云串通,一直谎报军情,特别关于她对廿一的照料这些全都是背离事实。万一特使耳目敏锐发现蹊跷,恐怕要穿帮。李牧云特意赶来通知,应该是提醒她多多留神。

廿一建议道:“主人,李先生说今晚他会带特使去刑房,下奴最好也能在,一起演戏先瞒过一阵是一阵。主人,您放心,李先生有分寸,下奴定然不会有事的。”

秦瑶自从刚才意识到李牧云对廿一所谓的“关照”背后那些龌龊动机,就无法再放心将廿一单独交给李牧云“处置”。她尚在犹豫,该如何配合演戏,她要不要亲自在场……

然而现实的情况,让秦瑶没了选择。

宁重楼回来了,他苍白憔悴,他似满腹心事,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别的人别的事都顾不上,也没有休息,只恳请要与秦瑶单独谈重要的事。

宁重楼特别强调,是与秦瑶单独秘密商谈,其余人一个都不许在场。

如此郑重的吩咐,宁家上下虽然奇怪却也严格遵从。唯有王府的人以小姐安危为由,争执着定要派影卫守候在四周。

秦瑶前脚刚刚随着宁重楼离开,廿一就被秦三才叫人用绳子拴了,如牲畜一般粗暴地拖去刑房。

冰冷的大铁门关起,刑房内火把通明,却是驱不散阴森寒意。

早已等候在此的是一身黑衣的李牧云,与另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那蒙面黑衣人声音低沉沙哑,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以标准奴隶姿势卑微伏跪的廿一,冷冷问道:“昨晚该是例行刑责,好像因故没有执行?”

李牧云应道:“正是,不过二小姐吩咐例行刑责不可废,特使若不来,今晚也是这贱奴受刑的日子。”

那蒙面黑衣人阴阳怪气地奚落道:“欠人钱还需按日算利息,例行刑责推后一日,这惩戒总要翻番才对得住王爷一番苦心教诲。”

李牧云连声附和,示意秦三才施刑。

秦三才等到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支使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立刻按照王府特使的意思开始操办。

廿一被剥光了衣物,用铁链高高吊起。

秦三才亲自选了一根带铁倒刺的鱼鳞鞭,卷起袖子还未开打,就听那特使又说道:“例行五十鞭,翻倍是一百鞭,要不少时候施刑。我还有其余要务,就不看你们惩治这贱奴,不过你们千万别图自己清闲偷工减料,说不定何时我就来检查,出了问题谁的责任我都会向王爷禀告。”

特使离去之后,秦三才兴致勃勃开打,十几鞭下来极为卖力额头上直冒虚汗。

廿一背上已是鲜血淋漓。

李牧云突然说道:“三管事,将这贱奴交给我处置。你们先歇一歇,我这里正好还有特使交待的一些问题,不妨借机拷问这贱奴,你们不便旁听。”

秦三才憋了许久的瘾才打这么几下怎么能过足,不甘心就这样让旁人占了便宜,面色稍有不悦。

李牧云瞥了秦三才一眼,冷哼一声,也不废话,身形一晃就从秦三才手里抢了鞭子,随手一抖落在廿一背上。

十几鞭皮开肉绽,廿一都不曾哼一声,终于因着李牧云看似轻巧的一鞭反而痛苦地溢出呻吟。

李牧云森森道:“这贱奴皮糙肉厚骨头硬,三管事想必也清楚。话说直白,我多日不曾让这贱奴侍候,有点想念他的滋味。用怎样的办法能让人更痛苦,我比你们都清楚。三管事尽管放心,我的招数定会让特使满意。这样大家都能省心,免得王爷操劳惦记。”

秦三才被李牧云的眼神和气势吓得腿肚子发颤。其实他对刑伤颇有研究,不必李牧云解释,就能从刚才那深刻入骨的鞭伤看出门道。李牧云将鱼鳞鞭的力道控制的相当好,重重打下几乎是让整个鞭身的倒刺都深深扎入廿一的皮肉,再狠狠一拽,廿一的身体随着鞭子离开,剧烈抽搐,光是这样看着就让秦三才莫名兴奋。原来李牧云也是刑讯的高手,改日应该找机会向他讨教心得。

李先生又瞪了一眼,秦三才这才收敛如遇知己的心神,识趣地讪讪离去。

刑房里只剩下李牧云与廿一两人。

没有言语,鞭声却也没有停,浓重的血腥味四散开来。

李牧云打到第四鞭的时候,廿一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彻底放弃了刚刚才有的美好念想。李先生今日出手分明是动了真格,要将他往死里打,是想拷问什么,还是遇到挫败已经失去了耐心?

廿一匆忙凝聚内力护住心脉,想要运起内功抗刑,并以传音入密问道:“李先生,您有何疑问尽管问,下奴知无不言,请您饶过下奴性命。”

李牧云面目露出狰狞之色,鞭稍抢先一步扫过廿一大穴封了内息,以传音入密恶狠狠骂道:“贱奴,别以为你和秦瑶那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你想说实话的时候,我自然会停下来。否则今日让你尝够了苦头。”

过去在桃李园的密室习武,李先生也曾亲自对廿一实施刑责,不过严肃神情之中往往怀有一分半分怜惜。而今李先生的目光语气和整治折磨人的手段都是不留余地,怒气充斥,让廿一不寒而栗。

廿一的心一沉,趁着清醒,迅速思量着是否该老实交代。但转念深想一层,又结合妙手毒王的提点和他对过往真相的猜测,他怀疑李先生根本是不会饶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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