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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43)

廿一这才知道,原来一早上他病得人事不省,居然是躺在二小姐的豪车之内混了一路。现在他好运仍在,二小姐还许他继续赖着。他禁不住又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车子缓缓启动,廿一身上裹了毯子,豪车内地板上铺的是厚厚毛皮垫子,还点了暖炉,比车外温暖舒适许多,是难得少有的美梦啊。

47车上学技艺

秦瑶趁着廿一尚清醒,忍不住问道:“廿一,你这胃痛的毛病以前发作过么?是不是有性命之忧?父王吩咐过,不能让你这么早就死了,那太便宜你了。”

廿一渐渐理顺了气息,淡淡答道:“下奴早已习惯伤病,生死有命,下奴又是罪孽深重,或许路上就遭了天谴下了地狱,还望主人恕罪。”

“你不能死。”秦瑶霸道地说了一句,没有更多解释。她心头涌动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担忧情绪。她知道那不是因为王爷的阴谋计划,也不是为了她的任务能顺利进行,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廿一能活着。

“万一下奴注定命短死的早……”廿一顿了一下,嘴唇蠕动,犹豫半晌终于鼓足了勇气,恳求道,“等到那时,下奴斗胆求主人,可否命人将下奴的骨灰带回愈城撒到先王妃的陵寝附近?”

“不可以,我才不会答应。”秦瑶颤声,坚决地否定,不留任何余地。她不许他死,要死至少等她完成了任务才可以,而且最好是等她对他没了兴趣。她现在还没有玩够呢,他不可以死!

廿一的眼神一黯,惨淡笑着脸上绝望之色更重,闭口不再言语。真的可以死么?死了哪怕是下地狱,也算是一种解脱了,至于被弃尸荒野是几乎所有奴隶的宿命,他凭什么要求二小姐为他做那些事情?被拒绝是在意料之内的,他不伤心,只是稍稍失望而已。

秦瑶看出廿一的绝望,她突然很想安慰他,不想让他了无生趣。她又不可能当着车内两个丫鬟对一个奴隶温言细语动之以情,于是只能故意刻薄地说道:“将尸体烧成灰要用多少木柴?你当那些木柴是大风吹来的不用钱啊?以前供你饭食消耗的银钱不算,就说刚才请郎中给你看病也还花了不少铜板,加在一起再买一个奴隶都够了。想让本小姐答应你的恳求不难,你老老实实干活,死之前先将收尸烧灰看病的费用都攒齐了,对,还有回城帮你捎带骨灰这些人工费用,本小姐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廿一奇怪为什么自己听了二小姐这番话,心间反而一宽,少了压抑,多了几分念想。他将信将疑张口问道:“下奴做活本就没有工钱,怎样才算是攒齐了费用呢?”

秦瑶看出自己的招数奏效,暗中得意,假作认真地说道:“你以后乖乖听话,本小姐一高兴自然就会赏你银钱。”

说是这样说,能让秦瑶打赏的机会还真的不多。

廿一却也似乎是并不心急。

廿一在二小姐的马车里躺了两天,吃了几顿二小姐特意打赏的热粥,胃痛轻减了不少,手脚终于有了力气。他不敢继续逗留在车厢内,除了身份问题,还有二小姐时不时古怪的动作言语,都会让他莫名心慌。

车厢内弥散着少女特有的香气,温暖舒适的环境,这些都是廿一陌生的,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闻不去看不去感受,他真的不是一件没有灵魂的家什物件。

她们欢快的笑声,她们在他头脸上温柔的抚弄,她们不仅没有打骂他,甚至小心翼翼不曾弄疼他。

他从没有这样舒服地躺着什么也不用做,还有饭吃的时光。他怕享受太久了,会忘不掉,将来回到他该有的低贱生活时更加难过。

所以他一旦能动了,就千方百计要逃开,不能继续沉迷。

哪怕车厢外寒风刺骨,哪怕惹二小姐不快,哪怕会再受刑责。那些都是他习惯的,他可以忍受的,他不怕的。他不能再放纵自己,留在美妙如梦幻的地方。

秦瑶这两天的旅程可谓是丰富多彩,白日里闷在车内一点都不觉得无聊,有廿一这个大号乖巧的玩具在眼前,激发了她掩藏已久的童趣。

虽然她从小是男孩子打扮,与男孩子一起玩耍,街边打架斗殴坑蒙拐骗偷样样精通,可她女孩子天性轻易是丢弃不了,深深藏在了心中。每每看到别的小女孩缝衣服绣花玩娃娃,买胭脂涂粉化妆,攀比漂亮的头饰衣物,她都忍不住偷偷观瞧暗自羡慕一番。

回到王府这些时日,秦瑶梳妆打扮都有小秋和暖红侍候,她是不敢自己动手丢丑露怯。不过她对此很感兴趣,总想着找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

于是被毯子包裹,伤病昏睡清醒了也无力动作的廿一,就成了秦瑶最好的练习道具。

秦瑶不知道自己糟蹋了多少上等的胭脂水粉,反正她不疼不痒的是在廿一脸上涂抹,画花了弄乱了就洗去重来。廿一容貌生的俊秀,精心妆扮了雌雄莫辩美丽非常,秦瑶虽然自己没本事画好看,不过很会发动身边两个丫鬟的积极性。

很快,小秋和暖红也认识到了廿一这个大娃娃的好处,从羞怯紧张到放开了使出各种手段,陪着二小姐玩的不亦乐乎。

暖红说道:“二小姐,头脸上的妆扮您都练的差不多了,奴婢再给您演示修剪指甲的方法如何?”

秦瑶笑着打开车门,对着刚刚逃到车外,还没坐稳的廿一说道:“廿一,你把手伸进来。本小姐帮你修修指甲。”

这几日廿一病的人事不省又因在车厢内躺着,就没有用绳索捆了双手,所以现下他双手能自如活动。听了二小姐吩咐,廿一顺从地扭过身体,将双手摊开伸入车内。

阳光明媚,晴朗无云,车厢门打开,亮堂堂一览无遗。秦瑶却觉得心头一暗。

她这是第一次仔细打量廿一的双手。廿一穿着那身破烂衣物,手肘下边都遮不住暴露在凛冽的寒风中,肌肤上各种伤痕密布。手腕因经常被捆绑拖拽悬吊,破皮磨损血肉翻卷,手心手背亦粗糙不平,总是做粗活磨出来的茧子,利器穿刺皮鞭抽打还有烫伤的痕迹比比皆是。至于指甲,更是零落,像是最近刚被人一一残忍拔起掀掉,如今尚未长齐。这样一双手,显然是无法如常人那样修饰。

秦瑶颤声问了一句:“你的指甲怎么被人弄掉过,多久才能长好?真是扫兴!”

廿一卑微道:“是上次在刑房弄的,快的话一两个月应该可以长好。”

“什么叫应该?”秦瑶较真多问了一句。

廿一平淡而卑微地解释道:“其实现在已经算是基本长好了,不过通常维持不了几日。下奴伤病昏迷时,拔掉指甲会醒的快一些。”

“疼么?当时很疼,过后也要疼很久吧?”

廿一不太明白二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感觉出二小姐不高兴好像是脸色阴沉下来,他急忙补充道:“主人放心,这点小伤不会影响做事的。”

秦瑶放开了廿一的手,什么也没说,“嘭”的一声关上车门。

小秋看出二小姐心情不好,不敢多话。

暖红傻呵呵问道:“二小姐,怎么不用廿一了?”

秦瑶叹了一口气,胸口盘桓的莫名郁闷仍然无法散去,她懒得搭理暖红,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情绪,干脆是拿了吃喝塞嘴里,化郁闷为食量。

二小姐古怪精灵,反复无常,一时兴起说玩这个,一时又突然没了兴致,并不奇怪。小秋使眼色,暖红终于也醒悟,不再问东问西,静候主子吩咐就好。

指甲不用被人折腾,廿一心情也不错。他看似安静乖巧地坐在车夫旁边,其实眼睛耳朵都没闲着,仔细观察偷学赶车的技巧。

自从那次陪着世子和二小姐外出赏红叶遇到危险,他终于是有了念想和动力打算学习驾驭的本领。万一再发生车夫被杀,二小姐指着马车逃命的时候,他也能派上一些用场。若是他会驾车,二小姐是不是就能安全一些?

虽然旁人都将他视为恶徒之子低贱奴隶,怀疑他会对王府不利,可他真的没有野心没打算去报复。那些平时欺负折磨他的人,多数都是受了王爷指示看主子眼色行事,他们与他实际上无仇无怨。他要恨,就该去恨那个害死先王妃,又将他这样的孽种留在世上的罪魁祸首。

而二小姐对他这么好,他当然要盼着她不出事,否则谁给他吃喝赏他衣物?

大齐规定,奴隶是不允许骑马的,但是并不限制奴隶学习驾驭马车帮主人运送货物。当然在王府是没人会主动自愿教导廿一这样的贱奴任何体面的技术活,不过这难不倒廿一。他对什么事情感兴趣了,偷学起来相当快。再加上如今这种大好机会,他能坐在车夫边上近距离观察,无论是吆喝和操纵缰绳的动作他都可以了解清楚。

车夫当廿一是蠢笨奴隶,也没想到他会坐在边上专心偷学赶车的技术,所以毫不掩饰,甚至有时是故意炫耀本领,欣赏廿一充满崇拜羡慕的表情。廿一乖巧地配合着,如此看了半天就已经将赶车的技术学的差不多了。

48兴起置衣装

日落的时候,秦瑶一行抵达了一个热闹的大镇子。

秦瑶在王府学女红的时候听教她的徐婆子说过,徐婆子祖籍就在这里,这镇子几十年前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后来出了个宫廷御用的有名裁缝,于是家家户户跟风,无论男女都学裁缝手艺,刺绣印染制衣皆为拿手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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