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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一(111)

然后他身形潇洒旋转,瞬间将那些还在空中飞舞的厚重刑杖牢牢握在手中,硬生生制止了血腥刑责的继续。

111终得见天颜

面对刑场突生的变故,脑子清醒的御林军统领赶紧向正殿内奏明情况,恭请批示。

不多时圣上发话:可找人代替,不过刑责从头开始翻一倍。

廿一微微一笑,体贴地将痛得身体抽搐的秦瑶扶下刑凳。

秦瑶这才缓过神,意识到不对,挣扎着喊叫道:“不要!让我继续受刑,我可以的!”

然而刑场上那些兵卒侍卫根本不理会秦瑶的意愿,严格执行圣命,粗鲁地将秦瑶拖拽到一旁死死按在地上。

廿一将上身衣衫褪下,仔细叠整齐放在一旁,神色安然地在刑凳上趴好,沉声道:“可以开始了。”

刑杖从头计数:一、二、三……

腥红之色在眼前弥漫开来,鲜血的味道充斥在秦瑶的口鼻之间。她看到廿一脊背上原本已经渗出血迹的裹伤布三两下就被刑杖打烂,那些狰狞翻卷的伤口暴露出来,又迅速被一片新的伤痕淹没,触目惊心。

廿一努力控制着脸上的神色表情装出轻松的模样,扭头望着秦瑶反而安慰她道:“别担心,我内力已经恢复,又一贯禁打,八十下不算什么。一会儿……嗯……我,我还能陪你一起去见圣上。”

珠串一般的泪水从秦瑶的脸上滑落,她跪伏在地,望着他苍白的脸,颤抖着哭泣着不能自已。

痛苦弥漫在身体上,也充斥在心间。离开了他,她什么都做不好,到这种时刻都不能让他安心养伤,还要由他来替她受刑。是她太任性逞强,是她拖累了他吧?

不可以再让他继续受折磨,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哭泣是没有用的,她必须行动起来!

她霍地站起身,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廿一,转向正殿。她擦干脸上的眼泪,理清思绪,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圣上,求您恩准先暂缓刑责。民女有机密要事禀奏可解圣上忧愁,若圣上不满意,民女愿接受一切惩治,求您允许觐见!”

秦瑶撕心裂肺的喊声持续不断传入正殿之内,满屋子侍从就算面上不敢有反应,心内也颇为惊讶,暗自感叹秦家二小姐的勇气和泼辣。

高高在上的皇家兄妹二人,却是禁不住相视一笑。

金冠黄袍的天子放下手中茶盏,摆手招来身旁服侍的太监总管,低声吩咐几句。

不待那太监总管离去,紫袍金钗的静和公主就沉声阻止:“且慢。”

皇帝微微蹙眉,藏起心虚眼色,故作不解道:“皇妹,你还有什么事情么?”

“陛下,请留廿一性命。”静和公主收了笑容,眼神深沉,十分肯定地请求。

皇帝面色一沉,暂且让周遭闲杂人等退到远处候着,这才压低声音道:“皇妹,你为何怀疑朕要杀廿一?”

静和公主眯起双眼,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反问道:“这么多年兄妹,这么多年君臣,陛下的心思,我还不懂么?”

皇帝索性不再掩饰,正色道:“既然你懂,就不该留下祸端隐患。倘若来日秦瑶与廿一知晓当年阴谋,联手报复怎么办?就算他们永远不知道,但是以秦瑶的心思手段以廿一的武功和他对秦瑶的爱慕忠诚,若生了异心危害江山社稷,新任紫凤印之主能否制衡抵挡?这实在是让朕寝食难安。不如趁他们羽翼未丰之前,折了秦瑶臂膀。再许她做傀儡平南王的位置,安插朕信的过的眼线为王夫时时监视她,朕才能睡的踏实。”

静和公主坚持道:“陛下若是杀了廿一,就等于毁了秦瑶。若想减少杀戮,秦瑶这颗棋不能毁,需充分利用。况且廿一还是宁重楼的长子……另外,据秦瑶交待,藏剑山庄的武功秘籍也只有廿一能默写出来。秦瑶不能死,廿一也不能死。”

皇帝换了角度,坦言道:“不杀也行,趁此良机废了廿一武功,让他交出秘籍,朕便削了他的奴籍,赐婚为新任的平南王王夫,这样的恩典已经足够了吧?”

静和公主的心头浮现起廿一纯净的笑容,那俊美无双的脸,那飞扬矫健的身姿,那恍若仙人的绝妙武功……唯有用“惊艳”二字来形容。这样的少年,就算她不曾欠了他们母子那么多,她亦不忍继续迫害。

静和公主的眼神飘向不知名的地方,心神游荡。

她亦曾天真善良,亦曾热血正义,亦对那个救过她性命的男子情动心许。

然而她的初恋无疾而终,面对宁重楼和慕容雪那样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她唯有黯然退出,弃了情爱选择了事业,选择了肩负起皇室血脉的责任。于是她以为可以忘了他,她昧着良心害了他的女人,害了他的儿子,设下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残忍之局。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评价她是一点也不错。

因情,因责,说不清道不明各种纠结,逼得她铁了心冷了血,踏着累累白骨拖着一众怨魂无法回头,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许一句话,能要许多人的命。

也许一刻坚持,就可以为旁人争得一生幸福。

她该继续错么?

不能再错了!仅存的那一点未曾泯灭的良心在她的骨肉里挣扎着鸣叫着。

她毅然决然起身离席,向着皇帝盈盈下拜,行过大礼,无比认真道:“陛下,多年前您许诺臣妹,紫凤印卸任之时,满足臣妹一个愿望。臣妹现在已经想清楚了,臣妹的愿望就是希望您饶过廿一,并且颁下圣旨,为廿一与秦瑶二人赐婚。”

皇帝轻轻叹息:“皇妹,你心软了,为了那两个很可能会恨你一辈子的人这么做,值得么?”

“皇兄,我很少任性而为,这一次,求你了。”恳求的话说出口,静和公主的心内反而平静下来。无悲无喜,只有一个念头,她应该帮廿一和秦瑶一次。就这一次任性,她不想再算计,不愿再猜测结果好坏。

皇帝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他看出她心意已决,他拒绝也没有用,于是淡淡道:“皇妹,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朕满足你。可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究竟何时是在演戏收买人心迷惑他人,何时是真情流露。倘若你是男子,我怕是永无机会坐在这龙椅之上。”

得到了皇帝肯定的答复,静和公主温柔浅笑,目光却越发迷离,如开玩笑一般轻声回答道:“陛下可知,臣妹少不更事之时只幻想着嫁个顶天立地的大侠,抛弃公主身份,从此远离朝堂恩怨,做个逍遥快活的江湖人?”

“圣上有旨,减免刑责!宣秦瑶觐见!”

太监的通传之声从正殿门口依次向着刑场这边传来。

杖刑的计数声在“五十八”下的时候戛然而止。

廿一艰难地从刑凳上撑起身体,咬破双唇维持清醒,摇摇晃晃向着秦瑶走去。

兵卒们不再阻拦,秦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扶住廿一鲜血淋漓的身体,泪水再也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别哭了,我没事。”廿一虚弱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一定没事的。”秦瑶坚定地说着,不顾自己的伤,挺直脊背让廿一能更舒服地倚靠在自己身上,搀扶着他慢慢向着正殿而去,“我们一起去见圣上,讨个公道。”

“嗯。”廿一放松身体,倚在秦瑶身上,仿佛不知伤痛无惧无畏,心内满溢着幸福的滋味。

从刑场到正殿门口其实并没有多长的路,秦瑶和廿一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却走得极慢,走了很久。

两人的鲜血在身后相融,他们坚定地不回头不动摇,彼此信任相互依偎搀扶,坚持着没有倒下,勇往直前。

“圣上只宣召平南王之女秦瑶一人觐见,奴隶廿一需在此跪候。”正殿门口的太监板着面孔冷冷吩咐。

秦瑶想要据理力争,廿一却拉了拉她的衣袖,慢慢跪在地上,抬着头,眼神清澈而恳切地望着她。

不必多言,秦瑶就已经冷静下来。她明白此时此刻,他们的性命还捏在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手里,她必须装出听话乖巧的样子,不可急躁生事。

“阿宁,等我。”她柔声叮嘱。

“嗯。”廿一笑得灿烂,仿佛已望见来日他与她的幸福。

正殿的大门缓缓开启,雕梁画栋闪着金光如野兽冰冷的獠牙,从门口向内延伸的猩红地毯宛若厉鬼的长舌,忽地一卷将秦瑶的身影吞没在阴沉的门洞之内。

廿一的心一紧,强自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凝神细听,于是可闻殿内断断续续的对话之声。

“这瓶是七伤散的解药,这瓶是毒药。你喝了毒药,朕马上将解药赐给廿一。”

“喝了毒药,我会如何?”秦瑶的声音里并无惧色,揣度着圣意试探道,“陛下应该并不想要我二人性命,陛下究竟想让我做什么,不妨直说。”

“很聪明,有胆色,朕就是欣赏你这一点……”

皇帝的话突然变得低沉模糊,廿一再次强行运功,经脉一阵阵抽搐,身上的痛楚也几乎到了可以忍受的极限,失血过多,真气凝聚的效力渐渐消退。

“……不会伤你性命,只是让你无法生育子嗣。等你百年之后,平南王因绝嗣撤藩,名正言顺。”皇帝的语气阴狠霸道,毫无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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