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766)
“家里大吗?”
“算大,眼睛看不到头。也算小,井口那么大。”
“我叫什么?”
“王五宝。”
“不可能,大户人家怎么会给孩子取这么随意的名字?”
“你爱信不信。”
……
他还真没法相信。
以上这些也都不论,最匪夷所思的是,她还一本正经的说她和他在一起生了一只猴,叫“狗儿”。
狗儿这个名字,倒是和上面提前的他的名字,有了些逻辑关系。
都能给娃儿取名叫“王五宝”了,再给孙儿取名叫“狗儿”,随意随的一脉相承。
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推开窗户,天际一轮皓月,周遭点缀着繁密的星子。
深秋的夜风吹来,已有些冷。
隔壁的姑娘呜呜哭着,间或打一个喷嚏。
他想着,如果是他的妻,他当然舍不得她受一丝儿委屈。
可如若是那些狐媚子,他也不会让她们落的着好。
隔壁门极轻微的发出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继而是“吱呀”的关门声。
一阵小爪子的窸窣声后,他的眼风才扫到,有一只猴儿站在他的不远处,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它。
他当然知道这猴儿。
是传说中他的种,被他点过穴,现下才气血流畅,终于能动弹。
他冷冷望着那猴,不知怎地,忽然开口道:“狗儿,过来。”
那猴儿在原地踌躇了几息,方试探的一窜,窜到了窗台下,仰头望着他。
目光里有些濡慕,又有些惧怕。
他有些吃惊。
它竟然听得懂他说话,还用这般目光看着他。
他再拍一拍窗沿。
它立刻跳上窗沿,吱吱两声。
他试探着抬手去摸它的脑袋瓜,它就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享受他的抚摸。
他越来越震惊。
他虽然失忆,但不是傻,是有常识的。
就像他知道人和人不可能生出一只猴子,他也知道牲畜很少会主动亲近人的。
午后在山坡上,那一群猴子陡然向他出手,就是证明。
然而现下,眼前这只小猴却对他表现出如此亲昵。
他喃喃道:“你此前,真的识得我?”
小猴立刻扒拉着他的中衣,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极其自然的弯曲手臂,小猴便偎依在了他的臂弯里,摆好的是一副要入眠的模样。
他的心乱上加乱。
人可以演戏,猴子能模仿人,当然也能演戏。
可猴子从午后山坡开始向他奔来,一直到现下对他的信任……表现的如此连贯,却不是演戏二字能概括的。
他怔怔站在窗畔许久,久到天已开始发麻。他正要关窗,远处林间忽然传来几声猴儿的叫声。
他怀中的小猴立刻来了精神,站去窗沿瞧了半晌,扑通从窗沿跳下去,转头再看了他一眼,极快的一跃而去。
他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看着它拖着小尾巴一蹦一跳,几下便消失在了路畔的花丛里。
过了不多久,远处林间又多了几声猴儿的嬉闹声。
天色渐明,寨子里的公鸡此起彼伏的开始打鸣,催促着卯日星君快快上值。
库狄郎中亲自送来汤药的时候,日头已高升,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将整个屋子照的金灿灿。
萧定晔饮过汤药,静坐着由库狄郎中为他脑袋扎针时,他忍了几忍,终于开口问道:“你是郎中,可曾见过人与人能生出猴儿的先例?”
库狄郎中向他投去吃惊的一眼。
继而想到,果然圣夫和隔壁的女魔头是夫妻。
那女魔头能想出来往失忆之人脑袋上打一棒子的诊治方子,眼前的王五宝就能问出这等没脑子的问题。
他吃惊过,又知道圣夫武艺高强,不好造次,便摆出个专业人士的姿态,道:
“在下在医书上曾看到个词,叫做‘反祖’。在下还听过一种传闻,说人的祖先是猴子。
如若此传闻为真,人和人成亲有孕,发生反祖,还真的可能生下猴子。在下还见过猪生象的事情。”
萧定晔沉思半晌,又道:“可即便有这种反祖之事,也该是极稀少的巧合。这种巧合,怎么可能就发生在了我身上?”
他叹了口气,静坐不语。等库狄郎中慢慢收走银针,他又问道:“我与隔壁的那位姑娘是夫妻,此事你可知道?”
库狄郎中将将要回答,却又听萧定晔继续道:“可是她那种模样,那种性子,我怎么可能看上她?又怎么可能同她成亲?”
凤翼族能从百年前的一场灭族大难中繁衍生息,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相对性的团结。
所谓相对性的团结,说白了就是,自己人如何内斗都无碍,哪怕斗的你死我活,那也是自己的事。可在外人面前,族里人是相当的护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