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内胭脂铺(565)

作者: 七月初九 阅读记录

此时已快三更,极远传来一连串的犬吠。

妇人陡的想起自家闺女的亲事还出了一大堆岔子,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猫儿身上:“快,先去瞅瞅我闺女,如何给她上个妆。”

猫儿忙问:“可有妆品?”

妇人为难道:“我们庄户人家,就是平日没有闲钱买妆品,才专门请个上妆婆子回来。婆子带着那些瓶瓶罐罐跑的不见人影,我去哪里寻那些玩意?!”

猫儿唯恐失了蹭吃、蹭喝、蹭热水、、蹭衣裳的机会,忙忙道:“无碍无碍,我有法子。”

她回屋穿戴整齐,将湿发绑成个利落发髻,同萧定晔道:“我去去便回,今夜还不知你我被安排在哪家歇息,你莫乱跑,等我回来。”

他立时放下水桶,先一步站去了屋外,挺胸抬头站在檐下,是要打算和她一同去。

她只得出了屋,两人跟着那妇人出了院子,左拐又拐,到了一处僻静院落。

妇人家中办喜事,人来人往不方便,她那待嫁闺女便被安排在邻人家中歇息。

萧定晔不好跟着进去,只得在院门口住足,悄声同她道:“防人之心不可有。你若进去察觉不对,立刻出声。”

她便点点头,跟着妇人进了院里。

房中安静,待嫁的少女和陪夜的同村好友还在为着第二日的亲事紧张兴奋,没有一丁点儿瞌睡的模样。

油灯光线昏暗,待嫁少女含羞坐在炕沿,由着猫儿打量。

面颊饱满,皮肤尚算细腻。

肤色黝黑,肤色不均。

发色乌黑,唇色淡粉。

猫儿心下有了计较,转头同妇人道:“我需要糯米、红花、蜂蜡、铜锤……”

那妇人听闻,讪讪一笑:“糯米倒是有,只红花……现下才春日,庄家地里野花一堆,却未留心究竟有多红。至于蜂蜡,更是没有。”

陪着待嫁少女的姑娘忙道:“我知道哪里有红花,每日早上放羊,我都能瞧见,明早我便带阿姐去。”

猫儿点点头,将蜂蜡改成牛油。

妇人便去寻了糯米、牛油。

至于铜锤,庄户人家是没有的,平日要碾碎何物,都在屋外的石碾上进行,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个。

猫儿和萧定晔,当夜被安排在不同的人家歇息。

然而歇息是不可能歇息的,妆粉还没着落。

三更天里,月华如练。

原本该在宫廷里指点江山、或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青年,此时化作一头驴,正在默默推着石碾,粉碎糯米粉。

猫儿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借着月光为自己的烂脚上伤药。

农户人家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家中常备的自然不是金贵的药油,而是自制的药酒。

伤风、感冒、外伤、内伤……一杯药酒内服外敷,百病全消。

猫儿手中沾上药酒,吆牙闭眼往烂脚板上一抹……酸爽,不是一般的酸爽。

若再加一点点盐粒,她就是刑部大牢里嘴最牢的女囚犯。

萧定晔立刻停下手中石碾,上前蹲在她面前,拿起半碗药酒闻了几闻:“酒劲不大啊!我记得以前你是很能喝酒的……”

猫儿吆牙望着他,陡的出手将他推倒在地,立刻上手就要扒拉他鞋子:“你来试试,我倒看你能忍不忍得了痛……”

他立刻抽腿要逃,她已经饿虎扑食一般压住他,哈哈一笑,拉脱他的鞋子和罗袜,毫不客气将手中药酒往他脚底板上抹去……

没动静。

萧定晔哈哈一笑,一个抖都没打。

她一蹙眉,什么情况?她还就不信这个邪。

她手一伸,又沾了一把药酒抹上他的烂脚板。

继续没反应。

再抹。

再没反应。

还抹。

还没反应。

她不禁扭头看他:“你是活人不?”

他缓缓起身,坐在她身侧,低头不语。

神情一瞬间有些孤寂。

半晌方端过酒碗,抬起她腿搭在他膝上,轻声道:“今晚只有药酒,明日我便去村子寻药膏来。你痛就咬我。”

话毕,替她轻轻涂抹着药酒。

她初始还能忍,继而便觉着很有些熬不住,一把搂住他颈子,咬着牙埋头在他怀中。

他身子一顿,手上动作越加轻柔。

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到他已住了手,方抬起身子,长舒了一口气:“再来一回,我真得死……”

他看着她的痛苦,要将她留在此处的心思越加坚定。

待他也为自己涂抹过药酒,方起身洗过手,就着夜色一圈又一圈碾着糯米。

一个份的妆粉用量并不大。

四更时分,便已研磨了小半碗糯米粉。

余下的便是等清晨时分,要去摘红花。

两人不好再各自回住处惊扰主人家,只靠着石碾眯了眯眼,便被一阵叽里呱啦的说话声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