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内胭脂铺(423)

作者: 七月初九 阅读记录

她瞬间恍悟,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急急挪开几步,在她和他之间拉开了一道银河。

她清了清嗓子,哑声道:“我记得。”

他听明白,她是在回应他上个话题。

他说他忘记了那一夜。

她说她记得。

他的唇边便显出笑意,道:“若你能记得,自然很好。”

她立刻接续:

“我知道,但凡这种事,作为你们男子,一定是要和稀泥。

可是你能忘,我不能忘。

我非但不能忘,我还要一条一条掰开揉碎,细细讲给你听。”

他立刻翕动鼻翼。

空气中除了她的味道,并无酒味。

她没有饮醉。

那样的细节,能一条一条细讲吗?

自然,他是不介意听一听的。

他简直太想听她亲自讲了。

他的目光立刻热切起来。

她再清一清嗓子,先卖了个关子:“皇上喜欢怎样的女子,你可清楚?”

怎么又扯到父皇身上了?他微微一偏脑袋,等着她继续。

她却又道:

“你们男子喜欢的女子,是单纯没有心机,纯粹没有瑕疵。喜怒哀乐最好全然摆在明面,不用费心去猜测。”

他微微一思忖,点点头:“父皇确然中意这般女子。身在天家,见多了勾心斗角,自然希望身畔人少些心眼。”

猫儿未曾想他说的这般直接,只顿了一顿,却又转了个话题:

“楚离雁砸了我的买卖,我本只想吓唬吓唬她,讹她两个小钱花。

然而,她不该妨害我的自由。”

怎么又提到了楚家人?这又与那一夜,有什么关系?

他此时渐渐明白,她今夜要同他说的,可能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

他渐渐敛了笑意,只点一点头:“你最看重的,确然是‘自由’二字。”

她正色道:

“我是个心机极重之人。我一旦决定出手,定然不会让对方全身而退。

她撺掇皇后取消了我出宫腰牌的瞬间,我就想好了计划。”

她的目光炯炯有神,神情笃定,仿佛一切全然在她的掌握之中。

“我知她自来就中意你,在乎你。我故意用你我之事刺激她,引得她大怒,失了理智,上前追我。

而我则一边往御书房逃,一边高喊:‘我在宫变时的所为不是出风头,五殿下并非为了拉拢我而纳我为夫人’。”

她缓缓向他倾身过去,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那般喊?”

他的神情渐渐肃然,只沉声道:“你为了让周遭人误会,以为离雁是嫉妒你宫变时所立的功劳。”

她点一点头,追问道:“我拉上你,刻意往你身上泼脏水,又是为何呢?”

他淡淡道:“是为了让她沾上‘构陷皇子可能图谋大位’的罪名。”

猫儿一笑,向他竖起大拇指:“果然逃不了你的法眼。”

她继续道:

“这两条罪名压着她,只怕她十年内都翻不得身。

我后面往御书房而去,便是要趁着她失去理智、激怒皇上,令皇上再也不能和稀泥。

你该知道,我此前在御书房当过值,知晓皇上勤政、午时御书房极可能留有朝臣。”

他点点头,目光已有些发冷。

她看见他的神色,却笑的更欢畅一些。

“我不但知道午时御书房里有朝臣,我还知道,御书房院外有侍卫,不可能让一对追逐厮杀的人闯入。

我肩上被刺的伤,是在我的计划中。

而我的嗓子……我原本并不需那般用力,然而皇上若真的要审问,我不能说话自辩,反而比我能说话,更有利。

这一场戏里,我算计的不只是楚离雁,还利用了皇上,利用了你,利用了我自己……”

她缓缓抬手,抚上他的面颊。

七月的夜里,他面上一片温凉,触之便是一手的汗。

一连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养了几日的嗓子已嘶哑的不成样子。

她忍着喉间刺痛,竭力提高了声音:“你现下还想忘记楚离雁的遭遇,忘记我的这些个心计,说什么要和我过日子的话吗?”

……

秋兰端着红漆盘进了寝殿时,寝殿已一片安静。

她向坐在床边的萧定晔行了个半礼,便一路穿过隔门的小门,将红漆盘放在桌上,回头掩了门,方同坐在床边的猫儿道:

“姑姑,汤药是五殿下专程使人寻来治嗓子的妙药。待饮过汤药,再喝些葡萄酒。酒是番邦进贡的葡萄酒,不伤身子。”

猫儿待要开口,嗓子已火烧火燎般痛。

她缓缓坐起身,手往前一探,越过汤药,径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

夜已深,耳室里的宫娥见备好沐浴的水已凉,只得出了耳室,静静行到里间,同已在床边枯坐半夜的萧定晔恭敬道:“殿下,该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