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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326)

作者: 七月初九 阅读记录

可笑她竟然当真。

李巾眉叹了口气,咬唇道:“我这里,也就一二百两。倒是有你此前为我添妆的一枚玉饰,昨儿我去当铺问过,也只能当两百两。”

她生怕猫儿误会她嫌弃玉饰不值钱,忙忙解释:“物件进了当铺,价贱其一。就是说,这玉石原本值两千两,可拿去当,最多当两百两,还是死当。若是活当,只能当一百两。”

她叹了口气:“我们两个穷命哦!”

再过了两日,一场春寒将将过去,外间日头渐渐多了热度。

猫儿高高坐在桌案上,斜靠着窗棂闭眼晒太阳。

随喜缓缓挪着两条腿撩开帘子,阴阳怪气道:“今儿出大日头,外面逛逛去吧。”

猫儿睁开醉眼,盯着他。

他冷哼一声,转身便要走,秋兰立刻扯住他衣袖,急急问道:“公公方才所说,去何处逛?”

随喜瞥她一眼:“莫非还能出宫?”

秋兰立刻面露喜色,转头看着猫儿:“姑姑,我们能去园子了!”

她喜滋滋从一旁掏出两个秋梨塞进随喜怀里:“公公莫嫌弃。”

随喜立刻一闪,那梨子便咕噜噜滚落到地上。

他讥诮道:“咱家眼皮子没那般浅。”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须臾帘子一掀,随喜面无表情走进来,将秋兰捡起的两个梨子捞过去:“咱家送了信,该得的。”抱着梨子骄傲去了。

能出重晔宫的喜讯,对猫儿来说,勉强算个好消息吧。

最起码,坐在春光里,看着树梢枝头冒出嫩芽,看着砖缝冒出草屑,然后饮一口酒,也算是人生快事。

很快的,秋兰的生活便有了极大的变化。

她万万没想到,饮醉酒的人的行踪,是常常不受控的。前一刻她还跟的好好的,后一刻身畔的猫儿便不见了人影。

她常常要和王五两个,有时候要加上五福和随喜,更甚至还要加上其他一些暗卫,满宫廷寻找猫儿的踪迹。

有时候她醉倒在花坛子里。

有时候她醉倒在竹林里。

最多的时候,她醉倒在废殿的破墙边上。

秋兰来背她的时候,她常常扒拉着地畔不愿离去,口中说着醉话:“赚银子……赚够了就走……一百两,一百两不是小数目……”

夕阳西下,萧定晔坐在书房里,常常透过窗看到一个宫娥背着另一个宫娥从院门口进来。

背人的宫娥并不强壮,每回进了重晔宫时,都累的满脸通红。

被人背的宫娥,更是消瘦。自她被救醒后,他再没见她长过一丁点儿肉。

他知道她伙食不差。整个掖庭都成了她的后盾,将好吃好喝的留给她。

每每这时候,每每他看到她醉不成人样的时候,他的心情便格外的差。

多少回他想站在她面前,不喜不怒道:“滚出宫去,滚的远远的,让本王再莫看到你。”

多少回他都站去了配殿门口,却没有撩开帘子。

有一日外间下了大雨,王五、随喜和秋兰将她寻回来时,她高热不止。

他终于下定决心。

这一日的日暮,他从军中回宫,一脚迈进了配殿。

房中凄苦汤药味萦绕。

她睡在床上,呼吸急促,锦被压在她身上,仿佛一座山一般,随时要将她压窒息。

他掏出一个信封丢在她身上,冷冷道:“三年,再扣你三年,本王放你走。”

她过了一息方睁开眼,目光怔忪。

他一把将信封捡回手,转身就要走。

她此时方才清醒,立刻翻身拽着他手。

那手滚烫,烫的他心尖冒了泡。

她抓他的手却很稳,没有一丝犹豫。

他转身,将她手指一根根掰开,冷哼道:“自由,你不过是想要自由,有多难。”

他将信封甩到她面上:“签,白纸黑字,不会诓骗你。”

她急急撕开信封,抽出里间的契书。

内容说的是,政局动荡他用她,时局安宁她蛰伏。安定或危险,他都扣她三年。三年后,他放她出宫。

从哪日开始,哪日结束,时效写的十分清楚。

契书一式两份,每人保管一份。

她跳下床去,手忙脚乱要寻笔签下大名,房中却没有任何一支笔。

她唯恐他反悔,立刻将手指凑在唇边,只一使力,手指便现了血珠子。

此时她却抬头,目光定在他身上。

这样的目光他曾看到过很多回。

他夜里送她回废殿,在树下相离时,她曾这般看过他。

在祭祀皇陵的行宫马场,他坐在马背上驰骋,目光穿过围观的人群看到她时,她曾这般看过他。

他那时以为她这般的目光是不舍。

后来知道,是算计。

此时她又这般望着他,不知又在算计着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