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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国(52)

寒尘压抑住眼中的哀伤,嘴角微微上翘,坦言道:“主人,只要您愿意帮下奴,下奴就算是男子,也不会再退缩,定然能在有生之年为大周百姓多谋些福利。”

李霄雪兴高采烈道:“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多了。对了,我告诉少庄主,说我是从中了而来,我愿意辅助她实现理想。以后,我再说话办事,定然能取信于她。你说我是否该找个机会将你推到台前,你可以直接替她谋划,不必我再费事装神弄鬼的转述。”

“此事不急,且先看看形势再说。”

“好啊,都听你的。”李霄雪很乐意将复杂困难的事情都丢给旁人去思考,何况寒尘天生有敏锐的政治头脑,比她这种半吊子的混混专业多了。她若是乱来坏了时机,说不定弄巧成拙。

用大周传统标准来评判,他的主人少了大女子的独断专行,不过他喜欢,喜欢她的信任与放纵。他知道她的心意,却还是想再次感受她带给他的那份宠溺的感觉,于是明知故问道:“主人,您不问下奴这是为什么吗?”

“不问了,我信你的判断和决定。”

满足之后,寒尘的眸中忽而又浮起一丝雾气,幽幽道:“主人,您不该如此相信下奴。下奴曾经失误,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下奴怕一步走错,又会害了您和少庄主。”

“怕什么怕?你忘了我是从神仙圣土而来,不是凡人。你相信我的好运气吧。”李霄雪故意说的轻松,为寒尘打气。在这种时刻,她必须表现出足够的镇定,她的表情思想时刻都会影响到寒尘的心态。她不想看到他自卑彷徨的模样,她要成为他坚实的后盾,让他可以放心展翅翱翔天宇,实现他的理想。

两人海阔天空聊得投入,时间不知不觉飞逝。

当日傍晚,李霄雪从床上依依不舍地爬起来,哄着寒尘好好休息,她打算再次流窜去厨房,为寒尘熬药,顺便寻些滋补的好吃食。谁料刚刚走出房门,就见张梓萱冠带整齐面貌一新地走出卧房。

“李姐姐,你可休息好了?今晚是否有空,陪我去见见城中几位同窗?”

“寒尘尚未恢复,我又不懂应酬,还是不要去了吧?”李霄雪推辞了一句。

张梓萱笑道:“让秋怜帮忙照看你的奴隶就是,大女子哪有被一个半个男人牵绊不顾正事的?一起来吧,我要好的同窗都是开明的学子,你正好也为她们说教一番,让她们更上层楼。走,坐我的马车,这就出发。同窗都约好了,在城里最有名的酒楼等着我们呢。”

李霄雪推辞不过,只好看着秋怜接手熬药的事情,被张梓萱拉拽着上了马车,一起去了酒楼。

张梓萱倒是没有诓骗李霄雪,席间推杯换盏,年轻书生们意气风发,针砭时弊议论了事,思想果然是先进。李霄雪从她们的言谈中能了解更多文坛轶事大周时局,也时不时接下话茬,寓教于乐灌输平等科学的治了道理。众人相谈甚欢。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意犹未尽,忽有一人提议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咱们在瓜州城内最好的酒楼吃饭,咫尺之遥最好的青楼也定要逛上一遭。张大老板,你这次可不要推脱小气,姐妹们等你来做东吃喝玩乐,可有些时日了。”

张梓萱重振精神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被人撺掇着并不推辞。拉住了李霄雪,吩咐手下结了饭钱,径直就去了附近最大的青楼。

李霄雪不胜酒力,喝的晕晕乎乎,等被簇拥着拽到了青楼门口,眼见着一众人妖似的男子扭捏的招揽生意,立刻清醒了大半。

“少庄主,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李霄雪连连后退。

张梓萱硬拽着她不肯松手,语气强硬道:“李姐姐是不肯给我面子么?都到了门口你偏要走,是看不上我们小地方的男子么?”

旁人也跟着起哄,不待李霄雪挣扎,就将她架入了青楼大门。

张梓萱一改严肃模样,嬉皮笑脸地哄着李霄雪说道:“咱们谈了一整日大道理,正所谓劳逸结合,良宵苦短该好好放松玩乐一番了。”

52根深蒂固

寒尘安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房间里暗的什么也看不见,他依然没有动,没有去点灯照亮,只是睁大了眼睛,默默等待着。眼睛被黑暗困住,他的听觉却越发灵敏。

其实他听到少庄主邀请他的主人去会朋友,他听到秋怜出入厨房帮他熬药做饭。他也听到自己的心跳动的声音,从期盼着什么的那种快速,渐渐归于平淡。

他觉得自己很好笑,他的主人当然不会拒绝少庄主的邀请,他也不需要旁人陪着。他现在只是受了一点风寒,什么都不用做,还躺在床上休息,这在漠西镇客栈那会儿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优待了。

秋怜走到房门口,也许是出于习惯性,在进入主子们的房间之前,他会敲门。然后他可能意识到房内只有一个死契奴隶,他便没有问话,也没有得到许可,径直走了进来。

寒尘在听到秋怜敲门的声音时,几乎是完全下意识地从床上滚落在地,而且是尽量控制着身体肌肉,不让秋怜听出异样。

于是在秋怜点燃房内灯火的时候,看到的是乖巧伏跪在床畔地下的寒尘,如所有死契奴隶那样,低微而标准的姿势。

秋怜自然是劝着扶着,将寒尘扶回了地铺上,用带着关照的口吻数落道:“你的病还没有好,何苦赤着上身跪候在那里?李小姐外出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就算她说让你侍寝,也不用这般老实。”

寒尘听出秋怜在说到“侍寝”那两个字的时候莫名纠结了一下,早知如此,他是否应该跪的更远一些,免得秋怜误会。不过也许在旁人眼中,他一个死契奴隶留在主人房内,又是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还能有什么用处呢?所以他也没有解释什么,由着秋怜一个人自说自话。

“寒尘,你自己能吃饭吃药吧?你先吃着,我回房将那件旧坎肩取来,正好在你身上比对一下,看看能否改的出来。”秋怜叮嘱一句,起身离开。

过了片刻,秋怜捧着一件旧坎肩,还有一应缝补的用具再次回到房内。

寒尘面前整齐地摆放着空碗,饭菜、汤药都已经吃的干净。他亦是规矩地跪好在地铺上,面上无悲无喜,像是房内随便一个无知无觉的家什器物。

秋怜收了碗筷放到一旁,拿着旧坎肩在寒尘身上比了比,不小心触到他那个鲜明的死契烙印,秋怜的手无端端一颤,禁不住问了一句:“寒尘,你生下来就是死契奴隶么?这烙印打上去的时候痛不痛?你身上那么多伤,都是你的主人打的么?”

寒尘垂眸,对着一个也喜欢他的主人的男人,他控制不住心内的别扭情绪,不愿讲真相,只半真半假地敷衍道:“下奴是最近才成为死契奴隶的。不过以前,也和现在没有太多区别。下奴愚笨,跟了哪个主人都难免做错事情挨打受罚。如今的主人待下奴是最好的。”

秋怜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同情之色,转开话题,将针线握在手里,搬了个矮墩子就坐在寒尘身边,开始修改旧坎肩。一边缝着一边有意对寒尘说道:“你看,这样拿针,这样将布片对齐了,缝一下倒回一些再缝,这种是倒回针,能缝的更结实一些。还有这个小窟窿,顺着布纹补起来,线的颜色挑选相近的,根本看不出来曾经破过的。”

寒尘愣愣地盯着秋怜那双细白的巧手飞针走线,仿佛没费什么力气,一件旧坎肩就被改的合了他的身。拆开了放大了一号的衣服,缝补之处竟是天衣无缝看不出痕迹。秋怜耐心地教他针线的技巧,他听一遍可以记住,但是他也明白,这些技巧必须反复练习。就像习武一样,光是看明白了,并不等于自己就会了。而他的手与他的身材一样,骨骼突出,又长又大,如今肌肤粗糙布满裂口,已经不适合拿针线。

“你伸出手来,我教你拿针线。这衣服还剩下一点好缝的地方,你也练练手。别怕,我在一旁看着,你若缝的不好,我拆了再缝就是。”秋怜温和笑道,“我小时候学缝补也是这样过来的,爹爹将缝给我的衣服故意留下一点容易的,然后换我来缝,他在一旁看着。他说我若缝不好,就自己穿着自己缝的难看的衣服,让别的男孩子笑话去。我于是就很用心。你也来试试,这个法子很管用的。”

寒尘不想让秋怜扫兴,就小心地捏住了针,针上穿好了的线却刮在了掌心的疤痕上。然后指尖指腹那些粗糙的茧子摩擦着旧坎肩的布料,仿佛能发出刺耳的声音,嘲笑着他那双曾经被残忍地反复折断过的丑陋大手。针小的不成比例,手粗糙的像地上的砂石。这样的手,只配做粗活吧?

寒尘瑟缩了一下,针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去捡针,而是慌乱的将旧坎肩又还到了秋怜手里,卑微地解释道:“下奴恳请公子帮忙缝好衣物,下奴粗陋,学不会这等精细的活计,您无需浪费时间教下奴。”

秋怜看到寒尘右手不自然扭曲的小指,看到他双手粗糙的疤痕茧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接了衣物,拾起针线,飞快缝好了剩下的部分。他将旧坎肩放在寒尘身旁,语重心长道:“寒尘,我听说过很多大户人家讲究规矩尊卑,不让死契奴隶学精细的技艺,一旦发现就会狠狠责罚。可李小姐脾气好心肠好,想必不会拦着你学缝补。改日我帮你问问,她若同意了,我再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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