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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翻雨覆(45)

我还没有回话,绝绝已经一手一个将我们扳过身,从后面推搡着我们向前走,道:“将军,您还问什么,就这么去罢——”

……

春光明媚,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白将军带着我在桃花林中漫步,空气中充满着花瓣淡淡的香气,偶尔几声鸟鸣,更显幽静。

在一个赏花视野宽阔的山凹处,我们停住了脚步。身后便是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观景台阁楼,说是临时搭建,但依旧气派精致,可以容纳下不少人在其中观景饮酒。

不过我和将军都没有进去。

将军说过,他和我一样,都喜欢融入到自然中,不喜欢被羁绊于一处看风景。

一阵清新的微风吹拂,我微闭上眼睛,思绪在一片花海中翱翔,一股淡淡的哀伤与痛楚从我的心底深处慢慢泛了上来。

桃红又见一年春,肠断花树欲尽头。

花依旧,而我却孤单地在这个花季里日渐凋零,一颗心失落得再找不到回归的方向。

终究还是宿命么?亦或是我的孽障?

参不透,也挣不过。

默立半晌,我扑扇着长睫毛睁开了含泪的眼眸,却见一双深沉而温柔的眼睛在望我。

我的脸色微红,白将军有点局促与失措,他清清嗓子,道:“今年这花开得不错。”

见我没有答腔,他接着说道:“小时候我天天就指望着这花赶紧凋谢了去……”

我抬起眼,眼中有询问。

白将军忽地笑道:“花谢了,不就长果子了么?长果子了不就可以吃了么?”

我不由掩袖一笑,白将军看着我,叹道:“你可算是笑了——”

我的笑容一凝,白将军又道:“看着你一副蛾眉紧锁的模样,为何总让我揪着心?”

我低垂下眼帘,他伸出手来,轻轻将我的脸抬起,深深地看进我如水的眼眸里去。

他的眼里有惊艳与迷恋,怔怔半晌,他才从失神中惊醒,对着我说道:“知道么,此时的你应用这句诗来形容: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媚,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

我红了脸,将头一偏,轻轻晃开他的手,道:“将军过奖了……桃花那么美,阿九怎敢妄自与之争艳?”

白将军低声道:“你,比桃花还美……”

我避开他火热的眼光,轻声道:“将军,我们,我们往回走罢……”但他却没有答话,只是伸过手,握住了我的一双纤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

我连忙要将手抽回,但他牢牢握住不肯放手,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却一直向前靠近我,直到我的脊背靠在了一颗老桃树粗糙的树干上,他才止步。

他低下头来,鼻息就在我的脸畔,他轻声低语道:“怎么,你怕我么?怎么一直在逃着我,躲着我?”

我低头不敢看他,只是低声道:“将军言重了,阿九并没有逃着躲着你——”

他轻笑一声,道:“是么?可是你知道么,你逼开我时,我的感觉就好比我是大灰狼,而你是一只小白兔,时刻警惕着我——”

我抬起眼看他,他英气逼人的俊脸上笑意盎然,我红了脸,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轻叹一声,终究还是放开了手,他低声道:“我不勉强你。”

我正要答话,却突然被身后阁楼里传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哎呀,怎么就松手了?只差一点就大功告成了呀!”

白将军也蹙着剑眉望向说话的人,阁楼里笑嘻嘻地出来了一个清秀的男子,一身月白的长衫随风飘逸,如墨的长发用玉环箍住,眉梢眼角间俱是狂放不羁的气质。

清秀男子手中提着一把笔,望着将军与我,俊秀的脸倒带了几分懊恼:“正在此作画呢,只差一点就将你们画好,谁知将军竟放手了!”

白将军看清了来人,不由笑道:“沫连水,原来是你!”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子沫连水!我看着他,红着脸朝他施了一礼,而沫连水则笑着朝我颔首。

沫连水上下打量着我,笑着道:“相必姑娘就是欢喜阁的九姑娘,久闻艳名,今日得见,果真惊为天人。”

我牵动嘴角笑笑,没有应声。

白将军问沫连水:“你作画便作画,为何将我俩给画了进去?”

沫连水笑道:“满目繁花似锦,英雄美人不请自来,偏入了这景,不画出来岂不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白将军眼睛一亮,道:“真的画了么?那给我看看。”说着便要往阁楼里走去。

沫连水看着我,道:“九姑娘可否愿意看我画的你?”

我含笑点头,却有点羞赧,不知沫连水这个风流不羁的才子,会把我和将军画成什么模样,天哪,千万不是春宫图才好。

我探手入袖,摸着袖中的信笺,心中暗想这信何时交由他才妥当。

沫连水已作了请入的手势,我随着他进到了阁楼里,才一进去,我不由目瞪口呆。

原来阁楼里满是人。

见白将军与我入内,众人都立起,朝着我们作揖微笑,白将军很快从惊愕中恢复了常态,与他们寒暄说笑,只有我觉得自己全身都羞怯地发热。

幸亏方才没有与白将军有过多的亲密动作,否则不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活生生出演了一出暧昧的好戏?

还没有彻底从羞怯的感觉挣脱出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在呼唤着我的名字:“九姑娘!”我听着有点耳熟,转头一看,原来是莺燕苑的头牌赵如姿。

她美眸清亮,粉颊樱唇,一身嫩黄的纱衣,外罩宝蓝的大氅,飘飘如风,美丽脱俗。

赵如姿看着我,笑道:“几日不见,九姑娘倒更标致了些。”

我笑着摇摇头,道:“哪能及得上姐姐——”赵如姿款步过来,握着我的手,道:“你要这么说,我可要自惭形秽了。”

我笑道:“姐姐今日也来赏花么?”

赵如姿俏脸一红,朝着沫连水努努嘴,道:“还不是为了他么?!”

我正诧异,沫连水已在画案边叫道:“如姿,快帮我研墨来!”

赵如姿脆生生应了,便凫娜地走至沫连水身边,伸出纤纤玉指,开始为他磨起墨起来。两人偶尔目光相对,却是脉脉含情。

我捏着袖中的信笺,心倒是有点凉了半截。

正出神中,本在低头看画的白将军突然抬眼望向我,作手势让我也走至他的身边。

我过了去,却看见画案上平铺着一幅丹青,画中的繁花团簇,色彩艳丽,画工细腻,如梦如幻的背景中,有一对俊美的男女在执手含情对视。

画中的男子一身玄色长袍,丰神英气,表情柔和,而画中女子则一身素白裙襦,如云的秀发低挽,眉如远山,目如秋水,樱唇不点则红,虽是一身素装,但在满山绚烂的花树下,却更显飘逸脱俗。

这一对画中人眉目传情,形象鲜明,栩栩如生,看得周遭的人是赞不绝口。

白将军看着我,嘴角也含着笑意,我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沫连水看着我和白将军,笑着将丹青上的人物补画全、润色,然后从画案上的贴花白瓷高足钵中抽出一支笔来,提笔蘸饱了墨,在画上开始题诗,诗云:“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自多情;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

他写的是楷书,落笔峻峭险劲,法度森严,于平正中见险绝。

能诗能画能写,沫连水果然是城中第一才子,莫怪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喜欢了。

白若愚将军赞道:“画好,字也好!”

沫连水笑道:“将军,如此美人在此,不如你也来题诗一首如何?”白若愚凝神片刻,望了我一眼,浅笑道:“也可。”

说完,他从赵如姿的纤手中接过毛笔,接着在沫连水的诗后题上:“凭栏人向东风倚,茜裙偷傍桃花立;桃花落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

沫连水抚掌笑道:“好,好,如此一来,便完美了。将军的草书用笔变幻莫测,纵横跌宕,勾连回环,顿挫起伏,有若天成。沫某佩服佩服!”

白将军朗声大笑,道:“不敢不敢,白某在大诗人面前献丑了!”周围顿然笑声赞许声一片。

白将军看着沫连水道:“此画就给了我吧?”

沫连水偷眼看我,却戏觑地瞧着白将军道:“不成,这画我得留着。”

白将军道:“为何?”

沫连水笑道:“我要用来讨美人欢心,不可么?”

白将军倒是有几分发急,道:“沫连水,此画你就给了我吧。”

沫连水斜睨他一眼道:“那,将军得拿百坛上好的甘露美酒来换!我要那‘桃花美人’三十坛,‘琼花露’三十坛,‘竹叶青’二十坛,‘秋自露’二十坛,何如?!”

白将军沉吟片刻,笑道:“沫连水,前面你所说的美酒倒没有问题,至于‘秋自露’,你是故意的吧,明知将军府每年只出三十坛这种陈年佳酿,你却要去了一大半!”

沫连水哈哈笑道:“那要看将军你是觉得画重要呢,还是美酒重要?”

白将军看着沫连水,佯作咬牙状,道:“成交了!”

沫连水得意地仰天大笑,对赵如姿道:“看样子这白将军是愿意为美人一掷千金了!如姿,这下咱们有段时间可以不愁酒喝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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