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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翻雨覆(38)

洛宸天看着梅廿九的青丝在空中飘舞,冷哼一声,道:“我不在我母亲的灵前杀人!”便收回了长剑。

井景姬见状还要上前,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梅十五却开口了,“景姬,你不要再去动手了。”

梅十五语速缓缓地说道:“景姬,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们了,我不走。”

井景姬急道:“十五小姨,你!——”

梅十五回首看着周遭早已呆若木鸡的一干人等,对着井景姬凄然一笑,道:“我能回哪儿去呢?”

早在当初,她就带着小阿九为花妖一族所不容,四处漂泊无处安生。如今即使回去了能到梅初一那儿,但她自问再没有了修炼仙术的虔诚之心,她也不愿再回到那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中去。

更何况,当初她决定做人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打算让自己再回头了。

她看着小阿九,一股辛酸涌上心头,她可怜的小阿九,自小就跟着她受苦,没有尝过幸福的滋味是什么,如今又跟着她饱受不白之冤,为千夫所指。

梅十五的眼中不由流下泪来,她哽咽道:“阿九,你跟着井景姬走罢,母亲要留下来,我不能就这样被人冤枉着就走了。”

梅廿九扑到母亲的怀中,哭泣道:“母亲,我也不走,我不能离开你,要走一齐走,要留一起留……”

井景姬恨得一跺脚,对梅十五说道:“小姨,难道你不晓得人与妖的对立是永远不会变的,就如同水与火一般,永远分不出输和赢。而作为人,他们生下来就被移默化地以消灭妖魔为己任,使自己成为万人景仰的英雄。”

“就算你想洗脱罪名,这些想当英雄的人,能放过你吗?”井景姬冷冷地说道。

梅十五无言以对,却仍是倔强得不肯走。

井景姬无辙,看着火烈鸟又心急如焚。

她突然想起母亲梅初一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孽障,而每只妖,也有自己的孽缘。

难道这些箴言真的都要实现么?

半晌,井景姬狠一跺脚道:“罢了,随你们去吧,我,我不管了——”

花里逢君?烟湮灭(2)

梅十五含泪道:“景姬,替我照顾好你母亲——”

井景姬点着头,咬牙环顾四周,对在场的人冷声说道:“谁若是在查清真相之前,敢对她们母女二人有所举动的话,到时就别怪我冷血,手下无情了!”

说完,对着大理石桌角轻轻用玉掌一剁,桌角已被她齐齐劈下一块来!

她拿在手中把玩,再张开纤手时,桌角已成了一堆粉末。

她用嘴一吹,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这石头硬!”

见众人哑然不敢作声,井景姬拉过梅廿九,附耳轻声道:“阿九,我教你个恢复法力的法子……”

井景姬摘下自己手上的莲花冰魄扣,细语道:“阿九,方才我测探过了你身上的法力,幸好当初你母亲封你法力的时候磁场不强,所以你的法力还有恢复的希望。你只需坚持每天清晨或夜里,去梅花林中吸取天地间的精华,到你十四岁生辰那天,你将我这莲花冰魄扣和你母亲的昙花冰魄扣,还有你自己的梅花冰魄扣一起戴上,并在日出之前开始闭目修转,便会恢复法力。”

说完后,她又开始忧心忡忡道:“估计我母亲修炼有误,我暂时是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我不在此,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不过十五小姨服了我的绛雪归心丹,法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倒也不担心那个臭道士找你们的麻烦。”

说完她望着梅廿九,不由怜惜道:“为何你与你母亲的命都这般苦?!”

她美目含泪,朝梅十五与梅廿九深施一礼,怀着万分担忧的心,频频回头,跟随着火烈鸟从灵堂里飞出,慢慢消失在黑色的夜空中……

……

雨,还是一直下着,淅淅沥沥,就是不停止。

梅廿九看着房中形容枯槁的母亲,两行热泪不由又从她已红肿的眼中流下。

她端过一碗冰糖莲子羹,对母亲说道,“母亲,你就喝一点罢。”说着她盛了一勺汤,送到母亲嘴边,但梅十五木然地一动不动,汤液从她的嘴边进去又流出来。

梅廿九看着母亲,忍不住低声哭泣道:“母亲,求你,求你吃点东西好么?”这一幕多么熟悉,当初她为了母亲封了自己的法力而赌气不吃不喝,现在她才理解母亲当时那种担忧的心情,假如时光能够倒退的话,她一定不会再让母亲如此伤心。

窗外一片颓然,满树的花早已被暴雨冲刷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呀呀作响。

王妃江依依已下殓。

但出殡的时候,谁也没有让梅十五与梅廿九参加。

看得出来,虽然王府中人忌惮于井景姬与梅十五花妖的法力,没有对她们俩再做什么驱逐与除害的举动,但是从心底里,他们早已将梅十五与梅廿九彻底排除在王府之外了。

她们是异类,谁惹了必有性命之虞,谁还敢靠近?!

而梅十五期待已久洗脱罪名的希望,则因缺乏线索而不了了之。

没有人愿意再去查明事实的真相,王府里潜伏着妖怪,不就是明摆着的事实嘛,而妖怪不就是吃人的么?!

除了感念梅十五与梅廿九救命之恩的丫鬟青青与晴影不怕她们外,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其他人敢来这里。

梅廿九眼见母亲梅十五一天天憔悴下去,知道她是思念王爷洛瑞德成疾。

女人,是只为情爱而生的物种,纵唾弃千百仍被其奴役。

一寸相思一寸灰,寸灰难解寸相思。

这灰落尘入土,成泥成尘。弹指间,已幻化成烟,四下流离,无色无形。

……

看着窗外的雨慢慢小了下去,梅廿九看着床榻上睡熟却还是泪痕满面的母亲,悄悄站起身,轻轻开了门闪身出门外。

她想去找父王洛瑞德,告诉他,母亲很想他;告诉他,母亲是清白的;告诉他,母亲没有杀人;告诉他,母亲对他的用情是如此之深。

雨打在她那张消瘦的玉容上,梅廿九才发觉自己没有撑伞出来。

但她又不想回头惊动母亲,于是任由雨水淋着一路前行。

她低着头,刚出院落门,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她慌忙抬起头,想道声歉,可那人一瞧是她,却赶忙后退离她三尺远。

梅廿九看了看他,没有吭声。

洛宸夜的俊脸上闪过一丝惊魂未定的神色,平复下来后他看着梅廿九道:“你要上哪去,小妖女?”

梅廿九咬着下唇,没有回答他。

他却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是里面的大妖精想让小妖精去找父王吧?!”

梅廿九面色煞白,道:“请你走开。”

洛宸夜道:“我偏不走开,告诉你罢,父王现在正在我娘的房中,两人正讨论将那片梅林销毁,说是留着那梅花多晦气,你就别去打扰他们了,免得恼了他们,将你赶出来。”

梅廿九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泪雾,雨开始下大了,她站在雨中想离开,但洛宸夜撑着雨伞,偏不让开。

他看了她半天,道:“看来人们说,妖精长的都美是对的。小妖精,你要不要跟哥哥走?我不怕你,我就喜欢小妖精,来,让哥哥借个肩膀给你靠靠。”说着,伸手便要去抱梅廿九。

梅廿九连忙躲开,洛宸夜抱了空却也不生气,他哈哈笑道:“小妖精,你还装清高呢,告诉你吧,在这府里,你和你母亲就是被打入冷宫的主儿,再也不会有人搭理你们,直到你们自生自灭为止!”

说完,他凑近梅廿九,暧昧地说道:“你相信么?早晚一天,我会让你自动乖乖地爬上我的床,求着让我爱你——”

梅廿九闻言羞怒了脸,她伸手便向洛宸夜的脸上打去!

但洛宸夜早有准备,他一把抓住梅廿九的纤手,恶狠狠道:“你以为我还怕你么?你和你母亲再也没有人给你撑腰了!你小心点!”说完,他将她的手狠狠一甩,扬长而去。

梅廿九站在雨中,早已分不清脸上是水是泪。

她呆立半晌,突然感觉没有下雨了,她缓缓抬头,才发觉是一把伞罩在了她头上,撑伞的人是母亲梅十五。

梅十五伸出手,抹去梅廿九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不哭了,我们回去吧。”

这天晚上,梅十五让梅廿九睡在她身边,她抱着梅廿九说了一夜的话。

母女俩从小时侯的趣事说起,直说到少女长大后的悄悄话,她们吃吃地笑着,互相呵痒逗闹。

最后累了,梅廿九伏在母亲的怀抱中直犯困,却还舍不得闭上眼睛睡觉,而梅十五则笑着,拉过她纤长的手,将自己手上的昙花冰魄扣给梅廿九戴上。

见梅廿九诧异地看着手上的冰魄扣,梅十五笑着道:“娘想让你戴戴看我自小戴过的冰魄扣。”说着拿出一块绣着昙花的锦帕,道:“以后你可以时常拿着这块帕子擦擦这个冰魄扣。”

梅廿九觉得母亲有点奇怪,不过她还是朝母亲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难得母亲今日这般高兴,不管母亲吩咐什么事,她都愿意服从。

梅廿九戴着母亲的冰魄扣,握着母亲的锦帕,满足地慢慢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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