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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召伯先生家书(62)

作者: 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那人头是方达曦比划着毕业照上,单志宁年轻时的脸庞画的。

又过了几天,天寒地冻已成常态。保利钟响起来了,半夜三更的,听着像是冬季里的沪城在说什么心寒的梦话。

阿西的屋里生着火,他坐在窗口望外边的两排玉兰。玉兰道下,总不见方达曦往家赶模样——近些时日,方达曦几乎都留宿在桑之久的宅子里。

有泥捏的菩萨,没有泥捏的脾气。阿西脱了身上的昵外套,还把窗户全给推开了。

沪城今个的风是真大啊。方公府四周,有一队安保在巡夜,这风,险些将他们全吹跑了。

阿西裹着一身的汗再醒时,方达曦已经守在床前了,身上还是昨天出门时穿的开司米,看来是刚到家就过来守着自己了。再瞧自己,被子上还搭着方达曦的外套。

方达曦:“怎么忘了关窗?冻得跟虾似的舒坦了?小六角路做馄炖的师傅,我请家里来了,想吃东西么?我叫给做。”

“这又算什么!你到底要拿我怎么样!”阿西的心了路。

阿西是真羡慕神明啊,神明像个相士,能一眼断言一个人的利顿成败与真心假意。阿西哪里不想亲自问问方达曦,他那个想要买个房子住进去,一起好好过、一起白头偕老的人,是不是自己?还是那是自己凭空捏造出来,往方达曦的身上“栽赃”了?

可阿西又不能逼迫方达曦,十几年了,他一如既往地“贴心”。既然注定了只能蒙在鼓里听打雷,反正是弄不清,阿西只能叫自己生场病,还能叫他来多关心。

方达曦:“怎么又这么盯我?又想算计我什么?”

阿西:“兄长,被我算计的人多了,我连我自己都算计,我又什么时候算计过你呢?我不会算计你。这个‘不会’,不是我不想去算计你,而是我没那个算计你的本领。在你身上,我有许多的‘白费’和‘没主意’。可我明明没比你笨多少。”

方达曦:“这倒是好话,没你精明,我能做你哥?怎么了就惹你说这些个?”

“你比我精明、能做我哥,不就是仗着比我年纪大、长得比我老,我心里有你罢了。设若易地而处,指不定是谁一往情深地往谁手里栽呢!”阿西心想。

阿西:“好话还是坏话,乐观还是悲观,又怎么了?反正一样没下落。”

方达曦:“什么话!起来起来,吃点热汤热水,哥给你找找下落!”

等阿西呼噜完一碗小馄炖,转脸才瞧见方达曦的后脑勺上粘着面粉。

阿西:“洋白面做的?洋面不是早都运不进来了么?”

方达曦:“本来是运不进来的,托了人情就运进来了。怎么样,味口还行?”

阿西:“不怎么行。”

方达曦果然脸红了,还顶老大不痛快了。

方达曦:“怎么就不行了!”

阿西:“歪歪扭扭的,不像摊师傅包的。”

方达曦:“你管呢!谁会问庙里的菩萨是哪个朝代的,能办事就不就成了!”

阿西:“馅儿都漏了,包馄炖也不是把馅装面片里就成的,这事办的不成的。”

方达曦:“按你这说法,接生婆管接生,实际还得再开个托儿所?”

阿西:“胡搅蛮缠。不过,这倒是我吃过最有味的馄炖。”

方达曦就这点,听到坏的,他要跳起来争个死活,听到好的,他又要不大好意思。他瞧着被阿西吃光的碗底,像瞧着一碗金条冲自己招手笑。心里真顶得意的。

阿西打心底叹出的气也顶舒畅了,一碗馄炖填饱了胃,空了的心如今也有了点着落。他也晓得,这“饱”大略只是暂时的,因为还没有真正的得偿所愿呢。

又过了一月,时隔两年陪都方面头次传来大捷,陪都日报的头版篇幅就是予以沪城方面的支持感谢,而对比邻的平京只字未提。

因此,陪都的战地记者岑山嘉还带着的前线的新战报,要来采访方达曦。

方达曦的秘书长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叫岑山嘉见方达曦——岑山嘉是侵略国的国民。

方市长本人倒是没什么不乐意。侵略国里有有良心的人,就像自家人里头也有不大令人称心的,这都是一个道理。

当日,赶上新年头前,加之方公府要重粉刷,方达曦就没去政室厅办公,也是请的岑山嘉来家里。

岑山嘉来时,正好瞧见方市长与阿西在方公府外、那条新更名的“玉兰道”上修树枝。

瞧见了方市长,岑山嘉从天灵盖到脚底板的毛孔都跟炭炉拱火似的往外,蒸腾热情的汽。

岑山嘉:“方市长!您这儿的玉兰真好看!我的家乡也有玉兰,只是花期没这里的长。”

方达曦:“那个约稿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