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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召伯先生家书(23)

作者: 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陈二那年十六七,顶不意外地瞧上了自己的女先生,每天暗暗戳戳地就是琢磨以后自己再大些了,就能把人娶到手。哪晓得后来听说人女先生早嫁了人,他两眼一黑,两腿一直、一蹦哒,跳了九道江。

可他五岁就会游泳,以至于甫一跳进江水里,不仅是怎样地努力都沉不下去!还招来许多沪城百姓来瞧他英勇“冬泳”。气得他边哭边埋头游。

后来还是他哥陈孝,开着小船把他捞上来、摁进祠堂、打了一顿、躺了三月,人才又振作起来。

如今,陈二顶意外地熬死了女先生的头任丈夫,他晓得这是梦里的事,要被马良公拿神笔帮他画成个真了!

只陈家已无长辈留住沪城,隔壁的男长茅清平,又是个神仙似的人物。

茅神仙一揭头上的帽子,从脚底板到天灵盖的智慧,那是真冲天冒出啊,可这也不耽误茅神仙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啊。

于是,陈二只能来求方达曦,去给自己提亲。

这事,方达曦顶痛快地就应了下来。原本,他还想着哪天先由陈礼带自己去瞧瞧那个叫陈礼想了半辈子的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神女模样。可为了辅导阿西功课,他一个帮派头目,竟埋首在中学课本的困顿里□□,怎么也腾不出空来。

已至沪城七月,今年的青蝉在土里醒得比往年早。

沪城的女人们都比冬日醒神了些,家中的衣物棉被乃至书本,与皮的、木的、铜的……都因一个冗长春季的温与水润而长了短绿毛,并无旁的法子,只有太阳能搭救它们。

沪城太潮湿了,像少女总含泪的眼。

等支使丈夫们忙完了,沪城的女人们除去继续温习温习欺负自家男人,还要去找了、或向邻居借了鱼嘴剪子,给自己与母亲或闺女、姐妹剪新流行开的燕尾刘海。

沪城的男人耳根是豆腐,倒地不能扶,可他们的心眼并不是磨豆腐的豆子,他们钟意太太的生气、太太的爱笑,太太的新刘海儿。

这是沪城古老的传统与恩爱!

这年月里的日子呢,不好过,也还没到特别难过,那就马马虎虎、顺顺当当地照着老规矩过。

方达曦才跟外边办事回来,脸黑得像汪烂泥塘。

沪城上周换了新的市长秘书长,新秘书长似乎还不懂申帮于沪城,同九道江于沪城,是一个样的斤重与流长——申帮的舞厅、酒厂、报馆与面粉厂,被新秘书长关停了好几家。

方达曦倒没急着去怪罪新官,他也不担心损失的买卖找补不回来,更不怕新官是块味道太辣的硬骨头。他笃定有规则的地方就有漏洞,住着人肉的皮囊里,一定有软肋,这是一向的。“一向的”,不一定全对,但总不会大面积地错。

只是天太热了,叫方达曦发汗、缺觉也烦躁。原本是想回来睡个晌午觉,却被窗外的青蝉叫得越发眼睛瞪得像铜铃。

方达曦忽然翻身下床杀将出去,像要将沪城里一夏天的蝉都掐死的意思。

方达曦:“执月!出来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梦里的事,都是心底的事,你当是梦,其实,那是你的真心——方大郎斯夫斯基说

第9章 本来同一致,羞笑众人

方达曦领着阿西去了后厨,捏了面团,又找了竹竿,捉蝉去了。

等捣毁了蝉鸣,方达曦的困意也整个地被面团们粘走了。可他心里还是砰砰跳着,预感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不安稳。

“邪了门了!”方达曦暗骂

吴嫂跟出来喊他们兄弟两个回去吃饭,方达曦被汗浇得还没生出胃口,给推脱了。

阿西见状,借机叫方达曦回楼上冲个凉,说自己想带他去个地方。他的心口实则也是轰隆隆的,正做贼心虚着呢!

兄弟二人离开方公馆时,天穹压得更低了些。吴嫂追出来给他们送伞时,兄弟二人早被腿上的脚给掳走了。

沪城街边的路灯,陆续地亮了,城里的风也应景地吹了起来,还吹出了才洗完澡的方达曦,身上的皂香。

阿西带方达曦去了小六角路旁的一处馄炖摊。馄炖摊旁是谁家的墙垣,从墙内伸出几支玉兰花枝。

摊位上长着把小伞似的灯,灯光柔得像个好脾气的沪城白发翁,人眼瞧着时是舒心、不刺挠的。

这灯还是阿西昨个特意来请摊老板换的。

他不大好意思在嘴上疼方达曦还没好利索的大伤病,只好愚公移山的润物细无声了。

摊老板:“两位尝尝!咱这馄炖馅儿是走地鸡下的蛋,鲜!”

方达曦:“可不!您家的馄炖,光瞧着就可观!”

阿西:“等会儿!吴嫂说吃香菜对刀口不好。”

阿西抓着筷子、小勺,把方达曦那碗里的香菜一片片地夹了出来。实则他昨个也早嘱告了摊老板,方达曦的那碗馄炖里不要香菜,可香菜还是粘着摊老板的漏勺掉进了方达曦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