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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90)

贺兰慎餍足了,裴敏却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苦恼中。

对着铜镜端详,嘴上破皮的地方如此明显,便是抹了厚厚的口脂也没法遮盖住,这要是让下属们见着了,颜面何存?

想了想,裴敏将擦嘴的棉布往铜盆里一丢,撑着脑袋叹气,心中幻想着将贺兰慎压在地上咬了七八百回泄气。总这样躲在房中也不是办法,她索性起身,朝师忘情的司药堂走去。

出门没两步,刚巧碰见靳余提着一个木盒子过来,脸蛋红扑扑的,高兴道:“裴大人裴大人,我方才与膳房的曹叔打赌赢了,请他做了一份酥山,送过来给您尝……咦,大人你的嘴怎么受伤了?”

大唐冰贵,取之不易,酥山亦是士族夏日消暑难得的珍品。裴敏平日挺爱吃的,无奈厨子曹叔性子懒惰怕麻烦,只有在立夏、中元、中秋这样的日子才舍得做两份,平日里求他都懒得取冰炮制……

这份冰饮来得着实不是时候,裴敏一张嘴就疼,也无甚心情品尝,只摆摆手叹道:“无碍,撞门上磕破了皮。酥山搁我房里去罢,待我回来再尝。”

靳余生性单纯,也不追究裴敏一个大活人为何会莫名其妙磕门上去,只‘哦’了声道:“那……您要记得快些吃,晚了可就化成水啦。”

“等等。”裴敏唤住他,改主意道,“把这酥山送去贺兰慎那儿,给他吃了。”

“……啊?哦。”靳余应了声。直到裴敏的背影转过回廊走远了,他才小声道,“裴大人和贺兰大人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裴敏去了司药堂,两个小童子正在庭院中翻晒药材,师忘情在药庐中配药炼制。见到她进门,师忘情将配好的药置于石臼中碾碎成粉,鬓角几点香汗沁湿,问道:“你又来作甚?”

裴敏顺手拿起一旁的蒲扇,站到师忘情身边给她扇风纳凉,抿着嘴含混道:“讨点创伤药抹抹。”

“别扇,药粉都飞了!”师忘情怒目而视,起身夺过裴敏手中的蒲扇,蹙眉道,“你嘴怎么回事?”

这会儿裴敏不说撞门上了,讪笑道:“被‘奶狗’咬了一口。”

师忘情不是靳余,又是医者,这年纪该懂的都已懂了。她只消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将蒲扇往裴敏额上轻轻一拍,“你越发作死不懂得收敛了!说,又把人家贺兰慎怎么了?”

裴敏满眼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嘴道:“师姐你看清楚!受伤的是我,应该是他把我怎么了才对罢?”

师忘情冷然一笑:“你倒是会颠倒黑白是非。贺兰慎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他一个刚出佛门的懵懂少年,连喜欢人这种事都是头一遭,哪晓得那些亲嘴欢好的腌臜事,不是你招惹他、引-诱他的?”

“我……”裴敏又委屈又滑稽,哭笑不得道,“我也是头一遭喜欢人哪!师姐,你讲话要凭良心,我嘴都被那小子啃成这样了,你非但不同情,还数落我冤枉我!”

师忘情道:“你还好意思笑?那定是你将他欺负得狠了,他才咬的你。”

裴敏当真百口莫辩。太液池里的水,就是她翻涌的冤屈。

其实想想也是,贺兰慎平日里端庄自矜,满脸都写着‘无欲无求’四个字,谁能想到他门一关竟会化身为狼?若不是亲眼所见所感,连裴敏自己的不会相信。

她索性不再解释,破罐子破摔频频点头道:“是,是我轻薄了他。我不仅轻薄了,还这样那样将他吃干抹净了,所以师姐您能赏我点药抹抹,让我挽回几分颜面么?”

师忘情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瞥了裴敏一眼道:“等着。”

拿了药,裴敏在师忘情心中俨然成了欺女霸男的女恶霸,欲辩不能。

而另一边,贺兰慎也发现了些许不对劲,从正午去膳厅用膳开始,他便陆陆续续受到了许多心腹吏员的注目礼。

先是朱雀端着饭碗哐当一声坐在他对面,却不和他说话,只用筷子狠狠地戳着碗中的饭粒,一脸阴沉复杂地盯着他看,如见隔世仇人;继而狄彪路过,朝贺兰慎竖起大拇指,颇为崇敬的模样。

吃完饭去刷洗碗筷,又见王止从身后冒出,假笑着关切道:“贺兰大人,我家裴司使可有威胁于您,以武力逼迫您屈服就范?”

贺兰慎一脸莫名:“并未。王执事何以如此相问?”

“噢,没什么。”王止依旧堆着笑,额角青筋抽搐道,“贺兰大人威武。恭喜您啊,恭喜!”

吃完饭去仓库巡视,正在清点兵刃器具的严明一见贺兰慎,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踟蹰道:“少将军,听沙迦说……”

他欲言又止,贺兰慎皱眉问:“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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