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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86)

带着禅意的情话并不肉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却恰是最能扣人心扉。

裴敏的心大起大落,怔愣了一会儿,方低低笑道:“这话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来说,怪恶心的。怎的从你嘴中说出来就这般好听,莫名有种不容亵渎的虔诚。”

“那,我们可以试试么?”贺兰慎停了脚步,望着她的眼中有光。

裴敏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拒绝。

她年长于贺兰慎,所经历的起落风雨数不胜数,心中顾虑自然也就多些。她甚至没想在此时此刻将第一份感情和盘托出,可一见贺兰慎,就什么都乱套了。

“自然可以,但并非现在。”裴敏收敛笑意道,“我并非良善之人,而你却有大好前途,说实话,这段感情定是你吃亏多些,我能想象未来的路有多艰难,故而我希望在那之前,我们都冷静下来仔细想想。”

贺兰慎向前一步,立即道:“我不会后悔……”

“我浑浑噩噩一生,唯有此事不想占便宜,这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裴敏伸出良玉般的指节压在他的唇上,将他的话语尽数堵回,“你想清楚,若是真的不惧风雨恶言,我便答应你。”

两人隔着如此近的距离对视,明明只是一瞬,却仿佛过了一个甲子般漫长。

终于,贺兰慎退一步妥协:“好。”

裴敏这才露出一贯的笑意,伸手抚了抚贺兰慎发茬扎手的鬓角,弯着眸子道:“真心乖。”

贺兰慎身形僵了僵,但没有躲开,只抿着唇,耳尖浮现一层薄红。

正此时,宵禁的梆子声响起,坊门关闭禁止通行,而裴敏和贺兰慎才走到永崇坊。

果然谈情说爱的时辰过得格外快些。

裴敏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懒道:“看来今夜赶不及回去了,寻家客舍住下?”

贺兰慎颔首,依旧是那个字:“好。”

两人朝前走了半里路,见一家客舍还开门亮着灯笼,便一前一后进门去。

伙计本在柜台后打盹,见二人进来,忙腾地站起,眼睛还未睁开笑意先爬上脸,热忱道:“哟,二位客官!天儿这么晚了,可是要寻个落脚处?”

贺兰慎将装酒酿圆子的碗往柜台上一搁,面色如常道:“住店,两间房。”

伙计是个人精,贼溜溜的眼神在贺兰慎和裴敏身上转了一圈,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宵禁后孤男寡女出门,还能是什么关系?

伙计翻了翻抽屉中的房牌,而后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道:“郎君,真不巧,今儿客满,只有一间上等的厢房了,要不二位凑合着住一晚?”

贺兰慎皱眉,显然是没有应付这般事件的经验。

偏生裴敏还在一旁‘噗嗤’直笑,挑眉故意道:“哎呀就一间房了,你说怎么办?”

贺兰慎思索片刻,重新端起碗欲走:“换一家问问。”

“唉……郎君,别!”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弄巧成拙,小伙计耷拉着脸,有苦难言。

裴敏于是笑得更放肆了,心道贺兰慎怎的这般直白可爱?真是要人老命。

“你不抱着我睡一间房,怎对得起这天时地利人和?”裴敏抹了把眼角笑出的泪,拉住满眼疑惑的贺兰慎道,“不必走了,永崇坊僻静,便是科考时士子汇集也不曾住满客,怎的会没房?这厮糊弄你呢。”

说罢,她熟稔地走到柜台后,拉开抽屉挑了天字房毗邻的两间房牌并钥匙,朝上抛了抛又接住,以眼神示意贺兰慎:“给钱。”

“二钱银子,茶酒吃食另算,热水稍候给二位送上来。”伙计收了贺兰慎的碎银,这才朝裴敏叹道,“小娘子眼光好,这是找了个‘柳下惠’啊!”

“他啊,可比柳下惠厉害!”柳下惠虽‘坐怀不乱’,到底是凡夫俗子,哪比得上白衣翩翩的少年僧人入世破禅。

裴敏将手中的木牌与钥匙丢给贺兰慎一份,顺手接过伙计递来照明的灯盏,朝贺兰慎眨眨眼道:“走罢,上楼。”

木楼梯老旧,踩上去吱呀吱呀的,贺兰慎大步向前接过她手中晃悠悠的提灯,照得稳妥些,轻声问道:“既是有房,方才那伙计为何撒谎?”

裴敏迈上最后一阶木梯,站在廊下看着他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贺兰慎提着灯微微侧首,眼神干净,写满了求知。

裴敏慢悠悠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出门,你说是为了什么?伙计想必误以为你害羞,故而想帮你一把,故意说只有一间房,才方便你我行苟且之事啊!”

‘苟且之事’四个字仿若投石入水,贺兰慎平静的眼眸霎时起了波澜。

裴敏明显地看到他的眸色暗了下去,抿着唇,喉结几番滑动,连握着灯笼的手指都捏紧泛白。真是有意思,原来无欲无求的人一旦动了情,反应会比常人来得更炙热猛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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