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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40)

贺兰慎对这等八卦之事并无兴趣,沉稳道:“流言猛于虎,谨言慎行。”

严明便不再追问,道了声“是”,又问:“那狄彪如何处置?”

贺兰慎看了眼独自坐在牢狱角落里的大个子,想了想,对严明道:“放他回去,与家人团圆。”

这两日,裴敏一直留意着狄彪那边的动静。

也不知贺兰慎用了什么法子,从狄宅回来后,狄彪就老实了许多,自愿去刑房领了三十笞刑,所得的不义之财尽数充公,降职为普通吏员,便算是服软认了错。

净莲司忠义堂中,贺兰慎将五十两银铤递到狄彪面前,道:“这案子我暂不上报,待你今后将功补过,自会为你销案。这五十两银子是我个人的意思,权当给令郎的婚事添彩。”

狄彪伸出一只肌肉虬结带鞭伤的手臂,重重将银铤推了回去,道:“我此番服软,是不想让孩儿们知道他们的药钱和学费,是他老子用人命换来的,非是怕你!钱,我会自己挣上,不要你的怜悯!”

“狄执事好气节!”裴敏一身绯色的翻领窄袖胡服,负手笑吟吟走进来。

扭头见到她,狄彪眼中有尴尬一闪而过,撑着高大壮实的身躯笨拙起身,朝裴敏一叉手,低声道:“裴司使……”

裴敏不看他,自顾自在席位上坐下,语气凉飕飕的:“狄执事一身傲骨,我这‘趋炎附势’的小人可当不起您这大礼。”

狄彪知道她还在为狱中之事生气,便咬牙将头埋低些,放低姿态道:“裴司使,狄某是个粗人,当初犯事幸得裴司使收留才免于一死,这份恩情,做属下的没齿难忘!狄某狱中焦躁失言,还望裴司使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则个!”

裴敏捏了捏耳朵,道:“你说甚?”

狄彪:“……”

裴敏这才破功一笑,心中那点不平之气也就烟消云散,慢腾腾道:“行了,以后说话过过脑子,别总拿讨嫌当直爽。”

狄彪这才松了口气,垂头退出厅堂去。

裴敏见了案几上的银铤,伸手要去拿,却被横过来的一柄金纹刀鞘压住。顺着刀鞘往上看,贺兰慎俊颜端正,道:“无功不受禄,裴司使自重。”

“你这小和尚,忒无情了些。”裴敏眨眼笑道,“那几个突厥人的藏身之地查到了,这条情报值不值你十两银子?”

贺兰慎闻言,果将刀鞘拿开,问道:“在何处?”

裴敏拿了十两银子抛起又接住,把玩道:“平康里。听说包了几位花娘,寄居于她们的宅子中。”

贺兰慎压了一张宣纸抚平,随即提笔润墨,将此事写成公文。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是双很漂亮有力的少年的手。

裴敏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他搁笔吹墨。贺兰慎将公文仔细折叠抹平,对裴敏道:“还请裴司使随我去一趟南衙禁军,将此事汇报与王将军。”

“我可不去。”裴敏没骨头似的趴在案几上,松散道,“一见南衙禁军那起目中无人的庸徒,我便胸闷头疼。”

贺兰慎的视线落在她手中把玩的银铤上,似乎颇有收回之意。

裴敏忙将银铤塞入怀中藏好,起身正色道:“能为贺兰大人鞍前马后是我之荣幸,这就走,这就走!”

一个时辰后,南衙府。

“城中有突厥人?裴司使和少将军莫不是到我这儿来开玩笑了!除去去年天子斩杀的那些,城中流亡的突厥人没有数百也有几十,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禁军统帅王信姗姗来迟,只粗粗扫了两眼,就搁置一旁,并不打算处置。

裴敏与南衙禁军向来不对付,闻言只冷笑一声,坐在一旁喝茶。

贺兰慎耐着性子道:“现今登记在册突厥人大多是战前入城,而这批则是在阿史那伏念被斩后才混入城中,如今唐与突厥战事吃紧,突厥人冒险潜入,怕是居心不良。戍守长安百姓安危,乃是南衙禁军之职,卑职不敢僭越,还望将军费心明察。”

王信饮了一大口茶水含在嘴中,咕噜咕噜漱口咽下,方敷衍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罢。”态度松散,显然是看贺兰慎年少,不将他放在眼里。

贺兰慎便不再多言,与裴敏一同出了南衙府门。

两人还未走远,就听见身后传来王信嗤地一声:“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奸吏女流,也敢来对南衙禁军指手画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继而又是一阵哄笑。

贺兰慎停住步伐,显然是听到了这番奚落之言。裴敏负手而立,阴恻恻凑到他身边道:“咱们骂回去?”

“不必。”到底是佛性坚定之人,他长腿一迈下了台阶,步履稳健,宠辱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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