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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18)

两人距离近,说话像是耳语般奇怪。

贺兰慎坐姿端正如高山之雪,岑寂道:“佛言戒色,是不近色,而非不近女。”

裴敏道:“女人不是色么?”

贺兰慎说:“色是淫邪,男女皆有,不应以偏概全强加于女子身上。心无邪念,所近之人是男是女又有何区别?”

裴敏细细琢磨着他这番话,竟品味出几分禅意来。她接过靳余递过来的茶水,捧在鼻端嗅了嗅,却不饮下,只笑道:“你这几句倒颇有些眼界,不似那些总拿女人比‘祸水’的庸人。”

贺兰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静睿智的眼睛扫视座下众人,趁着他们安静下来的间隙,沉声道:“在下羽林卫中郎将贺兰慎,今奉圣命为督察使协管净莲司。今后同僚为官,皆为大唐社稷谋福,当患难相恤、荣辱与共,还望诸位不计前嫌以大局为重。”

他官话说得有模有样,净莲司各领事要么低头抠手指玩茶盏,要么歪身坐着发呆,显然是无拘无束惯了,并不吃新上司这套。

裴敏在一旁咬着唇哂笑,还未笑完,忽见贺兰慎的视线投来,望着她道:“贺兰初入长安,对座下诸位不甚了解,还望裴司使做个引荐。”

许久的寂静。

过了好半晌,裴敏摇晃着茶杯,慢悠悠抿了几口,才道:“此乃裴某职责所在,贺兰大人抬举了。”

说罢,她抬眼,霎时间变了气场,扬声道:“净莲司主簿李静虚,司起草命令,礼仪待客,账目出纳考核之职。”

左侧第一张案几后,一名三十上下的儒雅男子应声直身,朝主席之位一拱手,墨发以玉冠半束,广袖青衣,神情不冷不淡,颇有超凡脱俗的仙人之姿。

贺兰慎微微颔首,以示明了。

裴敏摩挲着杯沿,目光投向下一位:“司药堂掌事师忘情,掌全司上下医药炼毒、治病扶伤之职。”

紫衣大美人端坐,冷冷投过来一瞥,不耐道:“快些说完,炉子里的药汤要糊了!”

“司狱堂左执事沙迦,右执事狄彪,掌管缉拿审讯事宜,贺兰大人都已见过,我便不再多做赘述;司监堂左执事王止,右执事朱雀,掌管潜伏暗杀、情报刺探……”

笑面虎王止朝着贺兰慎的方向一叉手,朱雀只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当做招呼。

“司器堂左执事乌至,右执事楚希,掌管兵器锻造冶炼、司中一应物件的供给。”

一名身穿窄袖胡服、蓄着蜷翘胡髭的回纥人起身出列,一手抚胸躬身行礼;楚希是个瘦削精干的中年男子,于座上直身叉手,上下级间就算正式相识了。

“还没完呢,贺兰大人!接下来我要介绍的这位,可是我们净莲司里最了不起的人物!”介绍完各心腹,裴敏反手将身后的靳余拽过来,硬推他上前,笑道,“靳余,净莲司内第一的高手,兵不刃血便能逢凶化吉。”

闻言,贺兰慎的目光落在紧张不已的靳余身上,见这少年比自己年纪还小,便问道:“是何职位?”

面前这位年轻的大人气势过于清冷神圣,靳余有些胆怯,直往裴敏身后躲,摆手磕巴道:“无、无职位,裴大人说等我长大了,再、再让我当差……”

“小鱼儿莫怕,挺直了腰板说话!”裴敏伸手将他的腰拍直。

这少年指节干净,没有习武所留的老茧,脚步不稳,并非练家子。贺兰慎一眼将他看了个透,又问:“有何本事?”

“没、没什么本事……”靳余下意识要往后缩,想起裴敏方才的话,又鼓足勇气挺直腰板,“就是会吃,会做点心……”

裴敏大笑起来。不止裴敏,座下的各执事也爆发出善意的笑声,靳余更窘迫了。

贺兰慎皱眉。能留在净莲司的人,不可能是无用之人。

正想着,靳余弱弱的声音飘过来,不确定道:“……运气比较好,算不算本事?”

“故弄玄虚。”严明忍不住插了一嘴,冷笑道,“小孩儿,你且说说你的运气如何之好?”

靳余想了想才说:“射覆赌钱,从未输过。下雨不湿,天晴不晒,出门捡钱,逢凶化吉……当然,只是碰巧而已啦。”

“哼,骗鬼呢?官门中人怎可妖言惑众!”严明看了贺兰慎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道,“来赌正反,破你谣言,敢吗?”

靳余看向裴敏。裴敏鼓励他道:“有何不敢?”

座下狄彪和沙迦等人也纷纷起哄,大声道:“要是小鱼儿全猜中了,你的赌注是什么?”

“点到为止。”贺兰慎道。

严明点头称‘是’,转头问靳余:“当差时辰内不赌钱,你想要什么赌注?”

靳余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自己缺什么,就细声道:“我是净莲司内年纪最小的,大家都拿我当亲弟弟对待,可我也想尝尝做哥哥的滋味。所以若我全对了,你三天内见着我,都要唤我一声‘哥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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