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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126)

裴敏并非温柔细致之人,照顾人时也是粗枝大叶的,胡乱给贺兰慎的脸上抹了一番,又拉起他的手掌擦净,问道:“饿了大半天了罢?灶上热着羹汤,吃一点?”

贺兰慎大概还未睡醒,给他擦脸时就默默仰面,给他擦手时就配合抬手,乖巧得不像话。闻言他摇了摇头,哑声问:“几时了?”

“亥时罢,方才不久才听闻外头传来二更天的梆子声。”裴敏答道。

贺兰慎伸手从榻边小案上取了冷茶水漱口,复又躺下,闭目道:“明日卯时要入宫面圣。”

他长途奔波劳累,三个时辰根本不够休息。裴敏便也不勉强他起来用膳,起身去外间炉灶里加了两块炭,这才解了外衣在贺兰慎身边睡下。

裴敏冬日体寒,手脚冰冷,往时都要备好汤婆子暖手暖足方能入睡。但今夜贺兰慎在身边,被窝中十分温暖,裴敏忍不住把手脚都缠在他身上汲取暖意,舒服得直叹气。

油灯昏暗,裴敏睁开眼,一抬头便撞见贺兰慎的视线,那摇曳的光晕落在他眼中,温柔而又静谧。

他不知何时又醒了,正静静地望着她。裴敏笑了声,将搁在他胸腹处取暖的手缩回来,“你身上很暖和,忍不住就想抱着睡。”

贺兰慎没说话,只是换了个侧躺的姿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如此一来两人的身体挨得极近,发丝交缠到一起,愈发舒坦炙热,裴敏甚至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一夜安睡。

不知过了多久,裴敏隐约察觉到身侧有下榻穿衣的窸窣声,不多时,一个温热的吻小心翼翼落在了唇上。

熟悉的气息,裴敏慵懒地哼了声,抬手揽住始作俑者的脖颈,睁眼笑道:“贺兰大人这意思,是想要把昨天欠上的补上?”

天还未亮,油灯已燃到尽头,屋内光线幽暗,贺兰慎的眸子格外亮。

他低低道:“我要走了,今日朝会,还有许多事要上奏交待。”

裴敏‘唔’了声,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模糊问了句:“你建树颇丰,又这般勤奋认真,新皇帝会升你官儿么?”

“不知,我亦不在乎这些虚名。”贺兰慎诚实道,又问,“你可希望我留在长安?”

裴敏打了个哈欠,想了想道:“既希望,又不太希望。”

新君登基,朝中局势不稳,矛盾颇多,她怕贺兰慎夹杂其间左右为难,以至于引火上身。

天后与新君之间,总要死一批人才能稳住局势的,她不希望贺兰慎卷入其中。他太年轻,亦太干净,做不到像她这般圆滑世故。

贺兰慎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遂沉吟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敏侧身,撑着脑袋问:“若不留在长安,你何时回朔州?”

听她这般发问,贺兰慎语气更为低沉,显出些许落寞:“三月,开春后。”

开春后突厥水草丰盈,军粮充足,常骚扰边境,故而须有猛将坐镇,直到秋冬歇战为止。

觉察到贺兰慎语气的不对,裴敏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庞,笑道:“你不开心作甚?我随口一问,又不是赶你走。对了,你还是回永乐里的宅邸住么?还来不来我这儿?”

贺兰慎语气稍缓,答道:“我已离开净莲司,再来这不太方便。”

裴敏颔首:“那行,外间的小炉上还煨着羹汤,你吃完再去进宫。那边案几上的药瓶是给你留的,祛疤效果极佳,你一并带走,以备不时之需。”

她大约已知晓自己的伤势,贺兰慎顿了会儿,才说:“好。”

裴敏掩唇哈欠:“我就不送你啦!”

贺兰慎依旧道:“好。”

等了会儿不见动静,裴敏眯着眼好笑道:“快到点卯的时辰了,怎的还不走?”

话音刚落,眼前一片黑影落下,贺兰慎在她唇上轻轻一咬,道:“你再睡会,待军务处理完毕,我再来找你。”

裴敏笑着,心中柔软万分,挥挥手道:“走罢走罢。”

贺兰慎替她仔细掖好被子,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上元夜,又是国丧期内,宫中休朝,连带着净莲司也跟着闲暇起来。

难得有这样长的假期,司中吏员大多归家团圆去了,只有负责监察情报的司监堂一脉及沙迦、乌至等异族人还留守司中。

傍晚下了小雪,苍白的灯笼投下三尺暖光,映着黛蓝的夜色和飘飞的白雪,颇有几分风雅情趣。国丧期间不能娱乐宴饮,裴敏便让膳房做了几桌家常小菜,请留守司中的吏员一同过节。

靳余去集市买了新鲜的羊肉,裴敏一问价格,方知他被肉铺欺了价,心疼道:“旁人买羊肉都是二十文一斤,到你这儿就得要二十五文,十斤的羊腿肉平白被他多诓了五十文,当净莲司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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