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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122)

听了这话,武后轻轻一笑,望着裴敏的目光复杂,似是赞许,又似是警示,缓声道:“不,敏儿,来俊臣并非猛虎,不过是徒有野心的豺狼罢了。他永远,都比不上你分毫。”

裴敏知道武后在疑心些什么。

她与贺兰慎交好,又能轻易调动羽林军除去来俊臣,武后是担心她有朝一日倒戈背叛自己。

“臣不会忘记,臣这条命是天后给的。”她笑着说,眸子坦诚而张扬。

从含凉殿出来,在宫城之下偶遇了大理寺少卿陈若鸿。

残雪茫茫,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随即各自颔首一礼。

宫墙下,陈若鸿在前,裴敏在后。陈若鸿一袭朱红官袍,身量修长清隽,如修竹挺立,裴敏不禁拿他的背影与贺兰慎比较起来。

贺兰真心虽然年少,但身量却是十分结实矫健,极富力量感,不似陈若鸿这般一股自傲的书生气……

唉,也不知小和尚在塞外过得如何。

正想着,前面的陈若鸿停了脚步,回首清冷道:“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被你利用。”

裴敏回神,怔了会儿,方漫不经心笑道:“陈少卿,以我们之间的交情还谈什么利用不利用的,未免太见外了!”

“交情?”陈若鸿哼了声,反问道,“我倒想知道,我与裴司使算是什么交情?”

裴敏挑眉笑道:“若论交情,我们不是险些成了一家人么?”

“不许提那事!”陈若鸿皱眉,情绪有了一瞬的失控。

裴敏一怔,好笑道:“你这般紧张作甚?我是说,你不是倾心于师忘情么?师姐是我的家人,你若娶了她,自然也就成了我的家人。”

闻言,陈若鸿很快恢复常态,侧首疏离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的事最好也别牵连到我。”

说罢,陈若鸿乜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裴敏在他身后打趣道:“陈少卿,别怪我多言,你这冷冰冰的别扭脾气得改,师姐不会喜欢的!”

陈若鸿没有搭理她,步履走得更快了些,显然是不屑于同她废话。

十一月十三,窥基大师于大慈恩寺圆寂。

窥基是个不受拘束的和尚,虽已出家,身边的家妓、美食、仆役却不曾断过,于世俗中参禅,古怪得很。裴敏与他并无交集,但念在他是贺兰慎的佛门师父,还是决定去大慈恩寺一趟,替贺兰慎尽孝送行。

然而踏雪去了大慈恩寺才发现,寺中静谧悄寂,并无盛大法事,一切如常。

佛殿中诵经的青年僧人接待了裴敏,合十道:“师父说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不必喜悲,照常便可。女施主前来,所求何事?”

裴敏将三炷香举在头顶,拜了三拜,方道:“无所求,只是替一位故人前来送别大师。”

青年僧人流露些许讶然的神情,而后慈悲一笑,温声问:“女施主的故人,可是贫僧那入了红尘宦海的小师弟?”

裴敏将线香插入香炉中,颔首道:“正是。请教大师,贺兰慎尚在佛门时,是个怎样的人?”

青年僧人指了指殿中垂眸冷硬的佛像,笑道:“这石像是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虽完美,却少了几分生气,自律到可怕。”

裴敏忍不住低笑,双肩颤抖道:“我想也是如此。”

想起什么,青年僧人招手唤来一旁侍候的小沙弥,耳语一番,而后才重新望向裴敏,温声说:“施主请稍后片刻,师父先前留下一物给小师弟。如今既是女施主来了,便是缘分,有劳施主代为转交”

“成。”裴敏应允,不多时果然见小沙弥捧来一物,是个锦囊,捏了捏,里头似乎有张纸。

“我能打开看么?”裴敏问。

僧人笑而不语,做了个‘请便’的姿势。

锦囊中并无见不得人的秘密,只是藏了张折叠的纸条,上书遒劲的两行箴言:勿忘禅心,急流勇退;莫问得失,随性而为。

寺钟声声传来,惊起一行飞鸟,涤荡心神。

裴敏一扬嘴角,将纸条折叠好重新塞入锦囊中,而后朝着身后的大慈恩寺拢袖一躬。

东风化雪,冬去春来,转眼到了永淳二年。

“大将军薛仁贵卒了!”

二月二十一,噩耗自边境传来,自裴行俭后,大唐接连损亡两名猛将,军心难免动摇。

然而祸不单行,三月初,突厥围攻单于都护府,不久丰州都督兵败被俘。战事连连失利,正是朝中人心惶惶之际,七月战报传来,贺兰慎与杨玄基合力击退突厥大军,收复失地,唐军士气大涨,有望在三个月内稳定西北边境。

天子大喜,连发两道圣旨慰劳贺兰慎及诸将士。

转眼间,贺兰慎离开长安北上已有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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