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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之臣(12)

裴敏朝正堂走去,官袍明丽,从鼻子里哼笑一声:“终归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帝后之间生了嫌隙,首当其冲的便是净莲司。”

裴敏三言两语,将今日入宫得来的消息说清,又道:“这么大的动静,净莲司居然全然不知,北衙禁军越发厉害了。”

“圣上的人一旦渗透进来,以后无论净莲司选择哪一方,都势必会得罪另一方。”话虽如此,可王止并未流露太多担忧。

“净莲司这块硬骨头,不是每个人都能吞得下的。”何况天皇陛下病体沉疴,将来是谁的天下还未可知。

思索间已到了议事厅正堂,裴敏望着檐下挂着的黑漆牌匾,唇线微微上扬,“这里已经多少年不曾热闹过了?不管那边派谁过来,且看看到底是他吞了净莲司,还是净莲司吞了他。”

正堂门扇往两边推开,厅内案几后,十余位身穿印有紫金莲纹戎服的下属跪坐。闻声,这群面色或阴冷或凶煞的恶吏一改懒散姿态,收敛神情,直身叉手行礼道:“裴司使!”

……

连着数日的沉静,宫里一直没有新消息传来,自羽林卫换血,拔了一众暗桩眼线,打探消息也不似之前那般便利。

越是风云变幻之前,则越是风平浪静。

不几日到了上元佳节,长安市坊间提前一日便挂好了各色花灯,像是一夜之间春风入城,吹开了市坊街道上空层层叠叠的灯笼花海。还不到黄昏,已有红男绿女赶早结伴出行,届时灯火通宵达旦,热闹会持续一整夜……唯有净莲司内大门紧闭,与喧闹绝缘。

偏厅前的空地里,裴敏正在审讯新抓的犯人。

那人蓄着山羊胡,身量黑而精瘦,脸上挂了彩,衣襟处也不知沾了谁的血,此时正被手脚朝上绑着,背部朝下,整个人如同一只烤全羊般被缚在粗长铁钎上,身下不到两尺处就是一大盆未点燃的炭火。

这火若是点起来,便是一头整猪也会烤熟。

男子吓得面色发白,仍拼死挣扎,瞪眼咒骂道:“你们这些净莲司走狗,啖狗屎的蛆虫败类!有本事杀了老子!”

裴敏不急不躁,等男子骂累了,方翘起尾指掏了掏耳朵,散漫道:“骂得好。只是你可知道,净莲司如何处置嘴巴不干净之人?”

朱雀接上话茬,故意阴声道:“口出恶言者,当漱口刷牙。只不过刷牙的器具不是柳条也非茶叶,而是布满了尖锐铁钉的刷子。这一刷子刺入嘴里,不消几下,牙龈舌头都会被搅个稀烂,直到碎肉和着鲜血含在嘴里,吐不出、咽不下,牙齿颗颗脱落,那才罢休。”

方才还在挣扎咒骂的男子果然僵住了身子,睁大眼敢怒不敢言。

不过是披着“正义”外皮的贪生怕死之徒,稍稍一吓唬便原形毕露。裴敏哂笑,端详着男子色厉内荏的狼狈模样,“常远,洛州曲县人士,家中有一花甲老母,妻儿双全……老汪若是识趣,就应该奉上银两买回净莲司的情报,好保住他老人家的官帽。可惜,他竟傻到派你夜潜净莲司偷盗证据。”

裴敏轻飘飘揭了他老底,直到在他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惧意,方笑吟吟问:“说罢,你家主子见了河西富贾高家多少次,收了他多少钱财?”

男人张了张嘴,复又闭紧。

“不说?”裴敏点头,给了朱雀一个眼神,示意他处置。

朱雀拿来了火把,作势将炭盆点燃。

渐渐的,热浪蒸腾而起,扭曲了空气,男子垂下的衣裳下摆已经有了烧糊的焦味,汗水顺着他惨白的脸颊下滑,全部沁入衣领之中。偏生净莲司的恶鬼罗刹们还体贴地转动铁钎,力求使得他受热均匀。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男子被这阵仗吓得浑身颤抖,连连哑声哀求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小人只是负责替汪侍郎联络高家的中间人……并不知晓他们密谈什么!这次偶然间听……听高家人提及,想以美人、良田相赠,求汪侍郎举荐……举荐高家嫡子入吏部门下为官!”

断断续续说完,男子已是喘气如牛,张大嘴虚弱道:“就、就这些了……求大人们饶过小人!”

这厮狡猾。裴敏知道他并未说出全部实情,所吐露出来的口供不过冰山一角。

不过净莲司有的是时间,裴敏也没打算真的“大烤活人”,便摆手示意王止将炭盆挪开,转头问朱雀,“供词都记好了?”

朱雀点头称“是”。

正说着,忽闻前院传来争吵,继而是砰地数声闷响,似是有人打斗。裴敏寻声望去,果见青檐上隐隐有尘土扬起,司内潜伏的高手闻声而动,从四面八方赶去。

“怎么回事?”裴敏顾不得还绑在铁钎上的疑犯,扬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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