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罪臣之妻(40)

两人走到了院子里的角落,沈时恩才开口道:“今天的事太过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姜桃盯着脚尖忙不迭点头。确实确实,她到现在也懵着呢。

“我本无意说亲,今天不是来相看的,本是陪着我弟弟小南来的。”

啊,原来恩公竟连说亲的想法都没有。还是怪她,怪她。

“但事已至此……”沈时恩顿了顿。

事已至此,烂摊子就让我自己来承担吧,姜桃默默握拳。

“事已至此,我有一件是不能瞒你。我曾经在京城定过亲,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好的好的。姜桃仍旧脑内思绪纷飞,到了这会儿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但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怎么恩公又扯到这些上头了,她哪里来的资格介意啊?她终于抬起了头,呆呆地看着他。

沈时恩也有些紧张地等着她的反应,见她只望着自己不说话,他有些着急地解释道:“我和那位姑娘只有过一面之缘,连她的闺名都不知晓。虽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我对她心中有愧。”

提到旧事,想到了那打过一个照面的未婚妻,更想到了从前京城的那些事,沈时恩有些难受地闭上了眼。

他们沈氏族人,自问一生俯仰无愧天地,家里被扣上的谋逆罪名更是无稽之谈,但唯独对不起的,就是他那个只见了一面的未婚妻子。

那时说亲的时候,他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日常都混迹在军营里,却冷不丁地被长姐一道凤令捉回了京城,非要给他定下一门亲事。

他本是不愿意的,说兄长还未成亲呢,哪里就急着给他成家了。

他长姐就说就是因为兄长早些年也说不急不急的,一直耽误到了二十出头,好人家的姑娘都被别人相走了。他身为家里的幺子,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沈时恩腹诽兄长那样的样貌品性,哪里就会说不上亲?不过就是兄长年纪大了,主意也大了,敢不听长姐的话了,哪里像他,因为母亲生他的时候没了,打小就是长姐带大的,才不敢违逆长姐的意思。

没几天他长姐就给她安排了一次相看。

倒也不像这次那样这么光明正大,而是借着他们姨母——也就是安国公夫人的名义,在湖边的画舫上办了一场春日宴。他则和长姐在旁边搭乘一条轻舟隔地远远地看。

沈时恩还记得那日春光大好,太阳暖融融地照着人,连岸边的积雪都薄了几分。

他躺在甲板上晒太阳,远远地看着那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姿态端方的贵女,觉得无趣极了。

她长姐看他懒懒的,气得拿扇子敲他的脑壳。

他正配合地哎哎叫痛,长姐却忽然停了手,眼睛发亮地看着岸边道:“哎!岸边那不是苏大家!”

沈时恩哪里认得什么苏大家,但是他长姐身边的婢子却也是认得的,跟着欢快地叫起来:“娘娘好眼力,那确实是苏大家!”

随后他长姐就让人把船划着靠向岸边。

小船靠岸之后,沈时恩才看清了他长姐所说的苏大家——一个样貌普通的自梳妇人,身边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后头还立着一个俏生生的裹着厚重银鼠皮披风的少女。

那少女的模样看着倒也像精心打扮过的,身着桃花云雾烟罗衫,头戴八宝攥珠飞燕钗,嫩如春葱的一双手里捧着一个鎏金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而比她的打扮更惹眼的,便是她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站在雪地边上被阳光一照,恍惚不似这世间人一般。

“苏大家,真是你!我已仰慕你许久了!”

他长姐见到仰慕之人,难得地连仪态都不顾了,自己提着裙摆便下了小船。

冷不丁面前来了一堆人,那苏大家和丫鬟都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倒是她们生身后那少女,半点儿都没有吓到,还好奇地探出半张脸来看热闹。

她的视线正好和沈时恩碰上,她竟也不躲,还对他笑了笑。

着实胆大,沈时恩不禁弯了弯唇。

后头他长姐拉着苏大家说话,沈时恩就在旁边远远地候着。

冷不丁起了风,他顺着风恰好听到了丫鬟和那少女说话。

丫鬟口气不善地埋怨道:“都怪姑娘磨蹭,咱们连国公夫人的画舫都没登上!”

那少女不徐不疾道:“临出门前母亲拉着我说话,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再说了登不上就登不上吧,我本就是难得趁着机会出来玩一趟罢了,我自己都没觉得怎么着,你急什么呢?”

丫鬟被她噎着了,那少女却也没有赢,说完话便是一长串的咳嗽,咳得仿佛整个人就要背过气去一般。

沈时恩被她的咳嗽声引地转过了脸,却见那少女正蹲在地上,一手抚着胸口,一手还很有兴致地在捏雪团儿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