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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之妻(199)

萧珏不置可否地微微颔首。

暗卫们退到门边,萧珏身边的大太监王德胜一面为他倒茶,一面询问道:“主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珏没有接话,懒散地往身后的团花软垫上一靠,兀自出神起来。

之前暗卫传信回去说这小县城的苦役可能就是他舅舅,他当时还觉得是无稽之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头他忙起了别的,也就忘了把这处的暗卫撤走。

月前,这处的暗卫又传消息回去了,说那个苦役上山猎了一头吃人的老虎,但是猎完老虎之后,那人却没有去县衙领功,只托人送去帮他领了赏钱。

普通百姓可能觉得打了老虎,最大的赏赐就是赏钱了。但是在官家体系内的人却知道不是。

猎了老虎,就等于是救下了许多可能会丧生虎口的人命。这是大功一件,上报朝廷,朝廷还会赐下旌表。那苦役是戴罪之身,得了这样的功劳,说不定就可功过相抵,恢复自由身。

他这样刻意低调的做法实在是让人不怀疑都难。

正好北方大旱,连着一个月都没有下雨,皇帝让萧珏去北方走一遭,看看各地的官员有没有做好应对。

萧珏出了京往北方走,想着路途也不远,就拐了过来瞧瞧。

没想到这一瞧,还真让他把舅舅给找到了!

前一夜那两个小贼动手的时候,暗卫早就埋伏在茶壶巷周围了,只是怕沈时恩有所察觉,他们不敢太过靠近。

暗卫统领还在犹豫是先把人制服,还是让人去禀报萧珏,由他来做决断的时候,两个小贼就让沈时恩出手制服了。后头的事情也就更用不到暗卫搀和了。

只是人虽然找到了,萧珏却没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

“那个楚鹤翔,”萧珏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道:“找机会杀了吧。”

第94章

萧珏又梦到了从前的事。

大抵四年前,他的外祖父和大舅舅牵扯到了谋反案中,被他父皇十二道金令召回京城,不过数日就身首异处。他的小舅舅被收押死牢,他的母后于御前苦苦哀求,被禁足于长春宫。

他身为太子,没有受到任何刑罚,但几次御前求见都被打了回来。

那段日子是他毕生最惶恐不安的时候,连觉都睡不安生。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是个清冷的雨夜,淅淅沥沥的小雨下到半夜,整个皇宫静得让人心惊。

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冷风灌入,烛火摇曳。

长春宫的大宫女过来传话,说他母后让他过去一遭。

他心中奇怪,自打母后被禁足之后就谁也不见了,即便是他去请安,也只是在殿外说话。

他随宫女而去,直入长春宫。

他的母后清减了几分,眼底一片浓重的青影,但是却是嘴角噙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看到母后安好,提着的心就落回肚子里——毕竟外祖父和舅舅再亲,终究不及母亲重要。

“珏儿,往后没有你外祖父,没有你大舅舅,你要学着长大了。”

他母后笑着对他说,只是那笑容实在太过勉强,看着像在笑,却又像在哭。

他那时候还不到十一岁,虽自打出生就被封了太子,但被母亲和外祖家的亲人保护的很好。天之骄子,未曾见过这人世间的诡谲黑暗。

他懵懂地道:“外祖父他们不在了,可是母后有珏儿,等珏儿再长大一些,就能保护您了!”

他母后笑着没接话,只是看他的眼神越发哀伤,她温柔地道:“好,母后的珏儿要快些长大。”

在母亲跟前,萧珏长久以来高度紧绷着的精神渐渐垮了下来,也不记得怎么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他已经回到了东宫。

王德胜守在他的床前,见他醒了就哭着道:“殿下,娘娘殁了。”

他初初睡醒,脑子还懵着,听了这话更是迷茫起来,问他说:“是哪个娘娘殁了?”

王德胜的眼泪直掉,哭的差点背过气去,很快宫人送上素服让他换上。

他像提线木偶一般更衣换装,被人送到了灵堂之上。

灵堂上的每个人都穿着一身白,都在哭。

他就还是茫然,茫然地跪下烧纸钱,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吊唁上香。

直到停灵日满,王德胜磕头求他,说:“殿下你哭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他像个没有思考能力的人一般,反应了好一会儿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后头王德胜又让他去看一眼棺椁,说棺椁马上就要送入皇陵,再也见不得了。

他木然地摇了摇头,说不想看。

为什么要看呢?棺椁里躺着的是陌生人而已。

他的母后性子火辣,爱笑爱闹,才不是躺在棺椁里,闭着眼不会动不会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