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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237)

这只鸟本来不应该活着的,但他也实在做不到如姜梨说的那般,特意给一只鸟喂哑药,还不如带回来。沈府也只是丢了一只八哥而已,看起来这只八哥如此聒噪,也并不得人心。

莫名有种金屋藏娇的错觉。

……

新年刚到的几日,每日都是很热闹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玩闹的小儿,穿着新的衣裤鞋帽,手里拿着糖葫芦,吵吵闹闹都是喜气。

明义堂的新年,学生不必上学,因此大门紧闭。先生们也难得有闲暇的时刻,或是三两好友聚在一起,或是有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总归是很清闲的。

萧德音却不然。

她单独住着一处府邸,并未和家人住在一起。人们说是因为她身上个有一种不输男儿的坚韧。她这一生也不打算嫁人,虽然生的温柔貌美,心仪她的官家子弟也不在少数,可她志在做琴师,终身侍奉古琴。萧家人之前还劝,到后来,也不在劝了。

人们从一开始对她的不理解,渐渐地也开始佩服她来。毕竟一个美貌的女子,不慕名利,也不愿意家人,只是单纯的为了做一名好琴师,却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事。人们敬重她,学生们尊敬她,加之她作为先生也并不严厉,在燕京城的名声,算是极好的。

惊鸿仙子虽然也琴艺出众,到底曾有在青楼呆过的过去,不比萧德音清白,况且如今惊鸿仙子已经嫁人,北燕第一琴师,当之无愧的落在萧德音身上。

若是过去的新年,萧德音早已到处拜访琴友,大家一道弹琴赋诗。可是今年的新年,萧德音婉言谢绝了所有的帖子,只说自己受了风寒,不宜出门。

确切的说,是从那一日沈家家宴过后,萧德音才受了“风寒”。

院子里,丫鬟问萧德音道:“先生今日也不出门么?”

萧德音看了看天气,难得是个好天气,没有下雪,反是出了太阳。阳光暖融融的,像是要晒到骨子里,也像是把她连日来的阴霾都晒开了许多。

她迟疑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还是出去看看吧。”

一直呆在府里不出来见人,难免惹人起疑,既然如此,还不如出去走走,只要早些回来就是了。

萧德音这般想着,就让丫鬟替她梳头,上了些脂粉,又挑了一件显得气色好些了的衣裳披在身上。

府门口有许多孩子在此放鞭炮留下的残迹,倒也热闹的很。萧德音为了清净,住得府苑也在一处小巷里。小巷里本来平日往来的人就稀少,显得格外安静。萧德音正想出去走走,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琴乐声从不远处传来。

正是《关山月》!

她手一抖,心中打了个哆嗦,一把抓住身边的丫鬟,问:“你可听见了?”

丫鬟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问:“先生所说的是什么?”

“琴声!是琴声!《关山月》!”

丫鬟恍然:“的确有琴声的,就在不远处。”

萧德音这才放下心,并非她一人听见,便不是撞了鬼。且再仔细听听,那琴声并不像是薛芳菲所奏,显得普通多了。

还没来得及松下一口气,巷子里走来两个过路人,闻言她的话,转头道:“这位姑娘也知道《关山月》呢,今日燕京城出了个神秘的琴师,一首《关山月》弹得出神入化,听过的人纷纷效仿,这几日到处都是呐。”

其中一人更是笑道:“说起来,有人说,这神秘人的琴法,比北燕第一琴师萧德音还要高明多了,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萧德音眼前一黑。

------题外话------

国公爷遗传了他亲妈(就是我),是个起名废…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寻药

萧德音是被丫鬟扶回院子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耳边只隐隐约约回响起“那神秘人不知是什么身份,每次都看不到人,有人说莫不是根本就不是人,否则如何看不到真面目”。

她闭了闭眼。

这些日子,她谎称风寒闭门不出,无非也就是因为那一日在沈家,听到了熟悉的琴声,落下心病,惶惶不可终日,才躲在府里。谁知道今日才一出门,又听到这些消息,一时之间,只觉得那东西仿佛缠上了自己,铺天盖地都是,怎么也逃不开?

丫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还以为萧德音的风寒又重了,张罗着要去找大夫抓药。萧德音靠在床榻之上,只觉得身上渐渐发冷。

那人是谁?是人还是鬼?是死了的薛芳菲还是活着的神秘人,为何什么都不弹偏偏弹《关山月》?北燕第一琴师易主的事要是所有人都知道该如何?她为了成为最好的那个,放弃了姻缘,放弃了名利,一切都只是为了“第一”二字。为了这二字,她不惜与人合谋杀害了至交好友,为了这二字,她背叛了自己的心,然而如今,却连这唯一也保不住么?

不知为何,萧德音的眼前,又浮现起昔日薛芳菲的容颜来。她第一次看到薛芳菲,却不是因为薛芳菲人人称道的容貌而惊艳。只是为在琴艺一事上,薛芳菲与她事事想通,心有灵犀而高兴。她欣喜于觅得知己,但越是深究,越觉得心惊,薛芳菲在弹琴一事上的造诣,远远高于她矣。

虽然薛芳菲有才女的名号,可世人能看到的,也只是很小一部分。薛芳菲嫁到沈家,沈母不让她抛头露面,要她操持家务,不可整日弹琴看书。因此薛芳菲不能展露琴技,除了偶然与萧德音在一起的时候弹上一曲。萧德音暗中庆幸,幸而还有沈母阻拦,若是薛芳菲在人前弹琴,只怕就显得她第一琴师的名声像个笑话。

妒忌、不甘、愤怒是什么时候在心底悄悄滋长起来,萧德音已经不清楚了。她只是感觉自己越来越在意薛芳菲,每每有薛芳菲出席的宴会,她都跟着,怕的就是倘若薛芳菲弹琴,她该如何?她晓得明义堂的纪萝先生暗中思慕沈玉容,便时常挑拨纪萝与薛芳菲的关系。她也不知为何要这般做,只觉得薛芳菲的存在,总是让她惴惴不安。

曾经的至交好友现在成了让自己不安的存在,而且这不安在沈玉容中状元之后攀到了极致。

沈玉容高中状元,薛芳菲以后就是官家夫人。官家夫人的聚会里,偶尔也会弹琴论道,薛芳菲的才华是藏不住的。她像是一颗宝石,人们尚且看到了一角已经觉得光芒四射,倘若全部都看到,眼里就看不见别的东西了。

萧德音不妒忌薛芳菲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夫君,也不妒忌薛芳菲自己容颜绝色,她什么都不在乎,但在琴艺一项的执拗,却是谁也比不上。

她疯狂的想要摧毁薛芳菲。

不是没有犹豫过的,毕竟这么十来年里,最懂她琴艺的只有薛芳菲。惊鸿仙子出身青楼,琴声多是靡靡之音,她瞧不上。只有薛芳菲的琴声,清灵自由,是她最为欣赏的。

况且薛芳菲待她,也的确是以知己之心真心相待。她温柔善良,每每看见薛芳菲真切的眼神,萧德音便能感到自己的黑暗和疯狂。

直到有一日,有人找上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在薛芳菲的杯子里,投放一点东西。

起先萧德音还以为,是自己表露的太明显,她的妒忌之心,早已被旁人看在眼里。但后来才明白,对方只是因为她是薛芳菲的好友,比较好下手,才找上她的。

她假意推辞,不为金银所动,对方便以刀剑家人相胁,萧德音便顺水推舟,装作不得以忍辱负重的答应了。

她历来不允许自己的名声留下一丝污点,便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她也能说是被人所迫,而不是自己心中妒忌而为。

萧德音不晓得药粉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猜想是要人命的毒药。不晓得薛芳菲究竟得罪了谁,可这目的,也与她不谋而合。

那一晚,萧德音在等下看着纸包,看了很久。

她从未杀过人,双手不曾沾过血,抚过琴的手怎么可以害人?

但她又想,只要薛芳菲死了,她就可以结束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不必总是担心那一日薛芳菲的琴艺展露,将她给比了下去。否则人们会说,看啊,那个人,不肯嫁人,也放弃了入宫的机会,只想做第一琴师,结果还是被人比了下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白日做梦。

她不愿意被人嘲笑,她愿意永远做第一琴师。

于是萧德音在薛芳菲的酒水里,放了东西。一切都是按照神秘人交代她的办法做的,可她没料到,那药粉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比毒药更毒的东西。甚至和薛芳菲接下来的遭遇相比,死都算一件轻松的事。

薛芳菲被人发现与人私通,名声尽毁。她混在人群里,看着自己的好友露出茫然无措的目光,被人鄙夷、厌弃,萧德音以为自己会因此感到愧疚,但她惊讶的发现,她的内心在那一刻,只有快意。

她突然在那时候明白了,是的,她恨薛芳菲,她妒忌薛芳菲,妒忌她拥有一切,还有琴艺。妒忌她得天独厚,能成为她永远成为不了的人。

她转身离去。

至此以后,萧德音不再踏入沈家门。旁人都说是因为萧先生品性高洁,不愿与污秽之人为伍,可只有萧德音自己知道,她不过是心虚。

薛芳菲聪慧过人,很快就会想明白自己的可疑之处。她不愿与薛芳菲当面对峙,那会让萧德音看清楚,自己内心便是这么个不堪丑陋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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