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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234)

沈母的脸上,忍不住就流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来。她很喜欢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今日来府上的任何一位,换在几年以前,他们一家都需高高仰望对方。而今这些人称赞她的儿女,追捧她,却让她觉得,过去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哪怕只是为了这片刻的虚荣。

姜梨将沈母的神情尽收眼底,同这人做了三年的婆媳,她早已知道沈母的心里在想什么。心中忍不住嘲讽的一笑,便是沈玉容升官发财,她做了上等人的娘,骨子里的虚荣和市侩却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甚至比从前表现的还要露骨了些。

沈府的家宴要开始了,众人落座在席上。侍女送上来一盘盘精致的菜肴,许久不见,沈府的下人多了很多,连饭菜的口味也变了。姜梨怔怔的想。

那时候她嫁到沈家,沈家本就没什么家底,全凭沈玉容在外写字和薛芳菲的嫁妆过活。她精打细算,每日的饭菜却也不能太简陋,即便这样,还总是被沈如云和沈母嫌弃她不会过日子。

眼下沈家像是不缺银子了,顿顿都有大鱼大肉,还大摆筵席,不知这里面的银子,有多少是永宁公主所赠。

姜梨才刚想到这一茬,就听到沈府的下人来通报——永宁公主到了。

宴席上的众人都讶然,永宁公主怎么会突然前来?

姜梨嘴角一扯,永宁公主当然会来。只要有沈玉容的地方,她都会毫不犹豫的跟过来。从前也就罢了,但桐乡一案的热情还尚未完全消退,冯裕堂背后之人的谣言也并未肃清。永宁公主应当与沈家保持距离才是,这会儿来,只怕沈玉容不会很高兴。

她不动声色的朝另一边席上的沈玉容看了一眼。

沈玉容嘴角含笑,正侧头听身边同僚说着什么,漫不经心的往花园入口处看了一眼。那一眼里,姜梨分明看到了焦躁和不悦。

他和永宁公主果然产生了分歧。

永宁任性,又黏沈玉容黏的紧,一刻也不想分开。然而在沈玉容的心里,和永宁厮守显然不是第一位的。这个时候,以沈玉容的性情,只会想方设法避嫌,永宁这么巴巴的贴上来,只会让沈玉容恼怒。

姜梨举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啜饮一口,笑容温软。

“没想到公主会突然前来。”柳絮坐在姜梨身边,偷偷与姜梨说话。

这时候,永宁公主也随着引路的小厮进来了。

今日是沈母为沈如云设宴,永宁公主穿的却比沈如云还要华艳,茜红明珠花抹胸,飞鸟描花长裙,头发挽成金丝八宝攒珠髻,可谓是十分耀眼了。她嘴唇红润,笑容娇媚,道:“偶然经过,本宫听闻热闹,才知里头设宴。进来瞧瞧,沈夫人不会介意吧?”

“哪里的话?”沈母笑道:“公主殿下肯来,府上蓬荜生辉。”

永宁公主又是娇小道:“沈夫人客气了。大家不必在意本宫,同先前一样吧。”她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沈如云身边。

沈如云则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荣耀一般,将身子做的更笔直了一些,头也昂的高高的。

看在姜梨眼里,却有一种令人作呕的恶心。

“沈家这模样跟上赶着巴结差不多,”柳絮低声道:“沈大人看着也是个清高之人,怎么这家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姜梨只说了一句话。毕竟沈玉容究竟是不是真清高,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永宁公主若无其事的往沈玉容那头看了一眼,沈玉容并未注意到她,她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很快隐去,同席上的夫人们神情自若的笑谈起来。

巴结永宁公主的人,实在不少。姜老夫人和卢氏却坐着没动,甚至没有主动与永宁公主打招呼。永宁公主是成王的妹妹,成王和右相勾结,右相和姜家是对头,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这顿宴席,看上去也是宾主尽欢。夫人们忙着热络的闲谈,相看的相看,巴结的巴结。用过饭后,就当在庭院小筑里看雪。

虽然今日未曾下雪,但沈府风雅,特意修缮了看雪亭。长长的一道廊亭,也是一方景色。柳絮有些兴致缺缺,其他小姐随着沈如云在院子里走动,柳絮却不爱凑这个热闹,拉着姜梨,两个人单独在园子里闲逛。

逛了一会儿,柳絮要去净房,姜梨在外等她,也随意走走,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一处敞开的屋里,桌上放了一方琴。

这方古琴,一看就很是珍贵,而是应当是女子所用,十分纤细轻薄,琴面下还雕刻了花鸟。在她作为薛芳菲的时候,她本来带了一把琴,那是薛昭送她的,最后随着她的死也一并烧毁了。沈玉容弹琴,断不会用这种女儿家的琴,看到这把琴的第一眼起,姜梨就晓得,这是永宁公主所赠。

永宁公主也会弹琴,虽然也许她的琴艺并不精妙,但世上不乏追捧她,为她叫好的人。姜梨走进屋,走到这方琴跟前,伸手抚过琴面,珍贵的琴,大约摸起来都没有粗糙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精致。她可以想到,或许在从前,沈玉容就坐在这里,看着永宁公主抚琴,也许应和,也许只是微笑着看着。想着想着,姜梨般觉得一阵恶心。

她却坐了下来。

没有焚香,也没有浴手,她试了一下,直接便弹拨起来。

她弹得是《关上月》。

琴声悠悠荡荡,渐渐传出了老远,沈府没有国公府大,这琴声自然也不会在中途就销声匿迹,渐渐地传到了廊亭之上。

起先还没有人注意,以为是哪位琴师在弹奏。渐渐地,听的人也都被吸引了注意,有人道:“这是哪位琴师,《关上月》这般琴曲也能弹得出神入化,这……这是何人在弹?”

“对对对,哎,萧先生,您不是会琴吗?这琴声已经能称得上极好了吧?”有人问。

冷不防有人问到萧德音,萧德音正在发呆,一时没回过神,只见身边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萧先生,您怎么了?”

萧德音这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回答道:“嗯,谈的极好。”无人发现她此刻的掌心里,竟全是汗水。

旁人只能听到琴声,却听不到琴心,可她分明就觉得,弹琴的人如此熟悉,好像就是那个人,那个本应不该存在的人……薛芳菲?

这怎么可能呢!

薛芳菲已经死了,弹琴的定然是和薛芳菲琴声相仿的人,是她自己弄错了。萧德音这般想着,迫不及待的问沈母,道:“敢问夫人,府上琴声是何人所奏,能不能请来一叙?”

沈母也是一头雾水,道:“琴师?我们府上未曾请过琴师。”

“未曾请过琴师,那弹琴的是谁?”众人诧异,“不会是来客里的哪位小姐吧?”

沈如云恰好也在,她想了想,道:“府里只有一张琴,是大哥的,放在西园的茶房里。要是有人在咱们府上弹琴,定然只能弹那一张琴,只要派人去瞧瞧就知道是谁了。诸位不必心急,我这就叫人去看,哪位弹琴的人是谁,再请他过来。”说罢,便吩咐丫鬟前去了。

《关上月》仍旧没有停,越是弹到激荡处,越是有味道,有人忍不住道:“这琴声,和萧先生也差不离了。”

萧德音闻言,心中一阵恼火。曾几何时,整个燕京城将她奉为第一琴师,尤其是惊鸿仙子出嫁以后,她再无对手。可是短短半年以来,先是姜梨,后是莫名其妙的这人,她这第一琴师,仿佛人人都能做得似的!

除了恼怒以外,萧德音的内心深处,还有深深地恐惧。

实在是太像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听薛芳菲弹奏《关上月》的时候,吃惊的都不肯相信世上有人能弹成如此境界。在那时,她也痛恨的发现,自己的琴技,的确及不上薛芳菲。

好在薛芳菲死了。

但这人是谁?

被沈如云吩咐去寻找弹琴之人的丫鬟来到了西园的屋子里,那弹琴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小丫鬟进了屋子,看见那方珍贵的花鸟琴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空气里只余淡淡的芳香。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红

小丫鬟去而复返,却带回来古琴旁边并无他人的消息。

众人一片哗然,《关上月》弹奏完了,弹琴之人不知所踪,也不知是谁,这看起来像是很有韵致的一个谜。有人道:“说不准正是什么高人,平日里戏文里都爱这么写,这些高人都有自己的习性,不乐意让人发现他们的真面目。”

“如此如此,风雅风雅!”

人们这般说道,萧德音掌心的汗水,却更多了。

那人不知所踪?怎么会?不过是一个状元府,这么小的地方,能躲到哪里去?既然一开始就不打算见面,为何还要弹奏。萧德音隐隐觉得,那琴声,分明是弹给自己听的,除了她以外,没有一个人能听出琴音的熟悉。当然了,除了她以外,也没有一个人听过薛芳菲弹奏的《关山月》。

莫不是薛芳菲的鬼魂,出来警告她?萧德音觉得脑子有些发晕。其实自从薛芳菲出事后,她从来未曾踏足过沈家,今日还是第一次。时隔这么久,萧德音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这回事,一切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但她没想到,一切并没有过去,甚至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她的脸色苍白极了,身边的小姐瞧见,问道:“萧先生如何了?怎生流了这么多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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