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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179)

  他剑眉深目,容廓深刻而刚毅,两鬓微霜,只着一袭半旧的青衫,举手投足间,颇见洒脱。

  “你不该出手的……”

  太后微微喘息着,面色仍是苍白,更衬得朱唇嫣红,顾盼之间,仿佛有一种魅惑,隐约流转。

  她已年过四旬,却仍如皎月明曦,美不胜收,这一番折腾,孱弱中更见楚楚。

  王沛之凝望着她,随即转头,道:“平王杀意已起。”

  “你武道造诣颇深,已感应到了他的杀气……”

  太后低低道,已是心知肚明。她由罗袖中伸出手,抚摸着自己脖项间的细长伤口。

  但见细红深长的一条,有如红线一般,蜿蜒缠绕在雪白颈上,望之,但觉别样妖异。

  “为何帝室之间,竟会闹到这等田地?!”

  王沛之痛心疾首道,他蓦然回眸,平淡冲和的瞳仁中,一片犀利威煞——

  “平王所说,是否是实——你果真曾置他于死地?!”

  太后不答,仿佛一口气接不上来,连连咳嗽着,一声比一声加重。

  一只温暖大掌按在她的背后,内力缓缓输入,她这才好些,平日里苍白寒素的面容,因这呛喘,增添了几份娇艳粉润。

  “你想我如何作答?!”

  太后止住了咳,微微冷笑着,竟是不无快意。

  “你心中已认定我是个蛇蝎毒妇,又何必来问我?”

  王沛之微一咬牙,转身要走,却又生生忍住,他由桌上取了药碗,双掌用力,转眼间已是热气腾腾。

  “喝药。”

  太后瞧着他,半晌,才接过药碗,以银匙轻搅,凝视着朵朵涟漪,再无言语。

  两人一站一坐,竟是僵在当场,良久,王沛之才叹道:“你已贵为国母,且容让些儿,也就没有今日这一出了!”

  太后“噗嗤”一声轻笑,笑声中,满是惊奇和不可思议。

  “沛之,你仍是这般天真……”

  她轻喘着,笑厣如繁花盛放,眩目已极——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宫,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内苑!我要是容让了,早就成白骨一具了!!”

  她冷哼着,伸出手,放到王沛之眼前,轻喃道:“你看这纤纤十指,早已染上血腥,连你也要嫌弃我吗……”

  王沛之一时血往上涌,手足无措之下,他握住了这白皙柔荑。

  太后抬眼看他,语声淡漠,却更见幽寒:“我虽如此,可其他人,就那么gān净吗……平王口口声声,要报那溺水之恨,却不知,他母妃当年魅惑先帝,竟冀图我的中宫之位——哼哼,白日梦那么好做么?!”

  王沛之浑身轻颤,一把将那柔荑抓紧,口中喃喃,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知道,你一直不敢来见我……”

  太后叹息着,眼神幽怨寥远:“你是国之柱石,正人君子,原不该与我这等yīn微之人jiāo集,二十六年前,就是我拖累了你……”

  王沛之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揽过她的云肩,将她纳入怀中——

  “什么拖累……那件事,是我心甘qíng愿的。”

  他恍惚说着,唇齿中迸出“那件事”三字,一时身躯一颤,心中宛如九爪挠心,惨痛至极。

  太后伸手抚摩他的脸,“你生xing至善,为了我,做下那等大事,又说什么心甘qíng愿……”

  她微微叹息着,惬意地倚在他怀里:“这二十多年,你口中不说,心中一直挣扎,辞却了一切官职,退隐在家——如今这形容模样,谁还认得出是‘一剑光寒十四州’的大将军?!”

  提起“大将军”这三字,又触及了她心中隐恨,太后舒了一口气,柔声轻笑道:“那个周浚,不过是无名小卒,如今仗着朝中无人,居然bī临帝阙,不可一世,若是你肯……”

  “廉颇老矣……”

  王沛之温柔的,然而不容辩驳的截断了她的话,他将她轻轻拥着,眼神望向不知名的远方:“我已辞官归隐,这些尘世之事,我不想多管,也无力多管……人老了,就不愿再沾血腥,尤其是,本朝同袍的鲜血。”

  “你仍是在怨我!!”

  太后蹙眉咬牙,从他怀中挣脱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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