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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85)

  此时殿中四下放着银炭火盆,香气馥郁,温暖如chūn,皇后这一句,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时只觉得寒意浸肤,不敢正视。

  此时月过中天,早有从人以金柄如意卷起玉帘,冬日寒衣清冷,只见四下宫灯高照,火树银花,绚丽延绵,更映得一轮圆月皎洁晶莹,任由这凡间金灯飒然,它自清冷明远。

  由皇后挑头,宫眷们拜月而祷,饮过果洒,尝过月饼后,这才纷纷散去。

  月华如霜,照得大道上纤尘不染,一挺雍容大轿中,云贤妃和徐婴华正促膝而坐。

  “今日听皇后说起这段秘辛,我才知道,原来外公也是死在景渊帝手上,如此血海深仇,怪不得小舅舅如此怀恨。”

  徐婴华畅快笑道:“也算是天理昭彰,云家不仅没有覆灭,反而更加鼎盛,舅舅五爵加身,海内无不闻他威名,逝者若是有知,也该无憾了。”

  云贤妃的笑容加深,昏暗中,显得越发诡序微妙,她端详着腕上的象牙素镯,低低道:“你说得没错……”

  绣帘外的宫灯华光映入轿中,她的眉目都被染成一片流光,只有那低沉的声音,总代表有如万年寒冰——

  “可是,你要知道,皇后嘴里说出来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徐婴华悚然一惊,踌蹰道:“可是,皇后言之凿凿,又有那么多人亲历此事……”

  “你要知道……所谓的真相,本就是粉墨雕琢而就的,人的眼睛尚且会被蒙蔽,更何况是他人之言?”

  “那么,当年之事,难道还有什么蹊跷吗?”

  徐婴华急切问道。

  “我不知道……”

  云贤妃低声叹道,从风卷起的fèng隙中,凝望着满苑华灯,声音淡漠——

  “我只觉得,事qíng并没有这么简单。若真要说有什么蹊跷,”

  云贤妃眼风犀利,回瞥了肃穆的昭阳宫一眼,“依着皇后的高傲xing子,她本不会示弱于人,但这一段惨剧,她却曾经数次提及——有谁会专挑自己的疮疤示人吗?”

  徐婴华听得入神,眼中波光一闪,却仍是如坠云雾,不得其解。

  “放心吧,俗话说,水落石出……这世上,总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很想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贤妃提起被剌十余刀,血尽而亡的父亲,声音也变地冷洌无比。

  宫中嫔妃小宴家常,宫外民间,却更是热闹非凡。

  皇帝一身便服,只携了宝锦一人,漫步于街头,身后,只有几个jīnggān侍卫远远跟着,并不敢打扰两人的兴致。

  上元节的灯火,自古便是鼎盛,前几年战乱频起,京城百姓饱受惊吓,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来,近两年来新帝登基,隐隐有天下一统之势,海清河晏之下,连上元灯会都气象非凡。

  大街小巷之中,火做游龙,蜿蜒无尽,灯火最旺的,还是在玉带桥沿线,两岸林中满是彩灯,上绘各种谜语,许多人都踮起脚跟观看,指手画脚地好不热闹。

  皇帝与宝锦行到桥身正中,俯瞰四周,只见帝都南北纵横数十里,灯火横天,鼓乐震天,波心的照影对称着岸上星星点点,龙宫天界一般辉煌似幻。

  此时有人燃灯舟中,飘行而过,一色火照着宝锦宁淡飘渺的笑容,越发清贵出尘,皇帝心中一dàng,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皇上仔细焰火。”

  宝锦微微侧头,指点着舟中顽童乱扔的焰火,皇帝一笑闪身,望着这飞焰四散,却突然感慨道:“我小时候,最快乐的便是这一日,年节时剩下的烟火都要全部放尽,积攒了多时的爆竹可以用来吓人……”

  他突兀住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平日里刚峻冷影的线条,在这一笑之中也柔和不少,“那时一家三口,其乐无穷,却不知胜过今日多少……”

  他如今九鼎在握,却说出如此言语,实在让人嗟讶,偏偏话音之间,却是无比怅然落寞,显得真挚平易。

  宝锦却颇有同感,刀子出身帝王之家,往日里只与父皇长姐相依为命,如今一朝倾颓,从此憾恨无穷,即便将来复国有望,又怎能重现当日的温馨欢乐?

  她茫然地四下望着,却在岸边拥挤的人群中,赫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竟是那日飞剑行刺的神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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