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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8)

  “我知道你与玉染公主主仆qíng深,但是从现在起,你要牢记:我,就是玉染公主!”

  宝锦微笑着,平日的清雅出尘,在这一瞬间竟化为摄人威仪——

  “要知道,我们即将进入京城了……”

  “京城帝都……”

  她咀嚼着这四个字,仿佛它们力道千钧,又好似,魂牵梦萦,黯然销沉。

  “我回来了……”

  声音低沉,带起无尽怅然。

  ****

  入京那日,正是风和日丽,秋高气慡,朱雀大街的青砖条石,都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细腻光滑。

  凯旋归来的队伍,在城外四十里的仪亭中,便由皇帝遣来的礼部官员奉旨郊迎。

  新朝刚立,文官仍是极为稀缺,礼部的官员竟是由新科进士擢升不久,云时见了这些新面孔,虽然诧异,却也深感皇帝此次的隆重。

  长不见首尾的队伍迤俪而入,朱雀大街上净水泼地,两旁都围得水泄不通。

  维持秩序的军士们用长鞭狠命抽着,却仍抑制不住百姓的喧鼓鼓噪。

  “听说终于取下了姑墨城……”

  有年轻人兴奋道。

  “新朝蒸蒸日上,看样子,不久便可海内平靖,天下一统了,那些个割据势力,不过荧火之于皓月而已!”

  蒙受新朝恩惠的士人学子,在人群中踌躇满志道。

  却也有年长者冷笑道:“胜负之理未定,说这话太早了!”

  ……

  且不说百姓的议论纷纷,云时带了几十骑来到神武门前,自动下马而入,一行人穿过重重禁苑,终于来到大内帝阙之下。

  紫宸殿的最深最高处,珠玉帐帷重重的掩映着帝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世间万物,而阶下之人却无法窥见皇帝的容颜。

  帝座太深了,连日光也不能直she而入。帝座上的人,在这班光景下,要么孤寂至死,要么,便是自诩为神祗,最终走向狂悖的末路……

  云时猛一激灵,将自己这危险大逆的念头泯灭无形,表面看来,仍是一副俯首称臣的虔肃。

  天朝旧制,皇帝本该在太和殿中朝见群臣,直到景渊帝突发奇想,才建了这座高阶入云的紫宸殿,从此朝会尽出于此,皇帝的容颜也不再被群臣窥见——接着,便是天下大乱,再接着,便是这位陛下攻入京中,开创了新朝。

  短短不过年余,他竟也迁入了这座紫宸殿,难道不知前车之鉴吗……

  “贤弟攻下了姑墨城,真是辛苦了……”

  殿上忽然发了话,本是得天独厚的清冽明亮嗓音,却好似常年未校的琴弦,带出淡淡涩意和疲倦来。

  那是皇帝的声音。

  云时将头垂得更低,任谁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臣真是惶恐,只是托陛下洪福,将士们齐心用命,才得以——”

  “难道跟我也要说套话吗?!”

  低沉的笑声从高阙之上传来,打断了他的陈述,宛如冰刃划过众人心头——

  “姑墨城虽小,却也让朕几员大将飒羽而归,阿时,你确实不愧为天下第一的名将!”

  云时听着这极大褒奖,却几乎连寒毛都要竖起,他一时惶恐,急声道:“万岁……”

  “为将者,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云时,你不用过谦,事实如此,这是人所共见的!”

  仿佛削金断玉一般的掷地有声,皇帝下了定论,旁人包括云时在内,便再不便置椽。

  云时心中暗叹,这一番考语传出,不知又要引得多少人嫉恨,面上却越发恭谨道:“即使如此,也是承皇上旧日发教诲……臣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有忘!”

  珠玉之中,隐隐有叹息声起,却也并不真切,皇帝轻笑一声,又问道:“姑墨王死了吗?”

  “是,他见王师已至,便仰药而死,尸体已落入冰雪深渊之中。”

  “他的家眷呢?”

  “只有一个女儿,唤作玉染。”

  云时说话间,目光微微颤动,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少女清冽迷离的重眸——

  “姑墨王虽死,却仍罪有余辜,他的女儿,便以罪人妻女没入教司坊中去吧……”

  什么?!

  云时听这一句,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全身都为之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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