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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17)

  是个男子!

  宝锦的心,沉到了最底处,她剧烈喘息着,再也忍耐不住胸中的郁气,俯下身,已是泪眼朦胧。

  那笛音神秘清远,隐忍而迷离的微颤,仿佛玉碎宫倾,繁华尽处,只是huáng粱一梦。

  泪眼婆娑间,宝锦好似看到幼时,父皇将自己和姐姐一肩一个扛着,偷偷出宫,于灯会上猜谜赏月……

  姐妹俩最后的争吵,好似预兆一般的蹊跷低语,那一时赌气,竟成永诀……

  她低泣一声,那人仿佛察觉到什么,笛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间,一道青绫衣摆出现在眼前,宝锦抬起头,将散乱的乌发拂开,直直望入那人眼中——

  仿佛清修者的澹泊高远,却又似睥睨天下的冷漠微悯。

  宝锦的心,在这一瞬间都漏跳了一记。

  “你是谁……”

  那人漫声问道,却也不带太多的疑问,声音清淡寥然。

  宝锦直直望着他,并不答话。

  月光又露,照出她脸上的泪光荧荧,那人也不吃惊,只是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宝锦一呆,这才意识到他在安慰自己,不知怎的,泪珠落得更凶,更急。

  高丽王毁婚,她没有哭,千里渡海而归,吃尽万般苦楚,她也没有哭,可是在此明月此人之前,却仿佛连魂魄都清透起来,满腔悲郁,如岩浆一般喷薄而出。

  轻软有如鲛纱的衣料拂过自己的脸,那人俯下身,以长袖替她拭泪。

  宝锦泪眼朦胧,只是凝望着他,好似要将他刻入心中。

  此时,林外隐约有人声喧哗,那人皱了皱眉,仿佛有些不悦,却终于起身,仿佛要走。

  他有些踌躇地回身望来,只见宝锦跌坐在地,一袭雪衣上,半幅紫黑的血污,半幅濡湿的泥土。

  “给你。”

  他从袖中取出一方帛帕,放在她手中,随即匆匆离去。

  宝锦望着他隐没的身影,耳边竟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怎么了?!

  ****

  再次被五花大绑,压入书房的时候,已是晨曦初露之时,宝锦在所有人眼中看到了怒火。

  “你这妖女,害死我家老爷还不够,居然把我的心头ròu……”

  沈氏哭得嘶哑,已没了方才的嚣张,却更显得怨毒绝望。

  什么?!

  宝锦正摸不着头脑,却见一旁的禁军队长冷笑道:

  “玉染姑娘,我们一时不慎,竟让你从窗中逃离,居然连徐家少主也遭了你的毒手!”

  什么?!徐绩的独子也被杀了?!

  “我没有!”

  毫不思索的,她大声反驳道。

  那种纨绔子弟,谁要取他xing命啊!

  真是笑话!

  “多说无益,将她上了镣铐,送到刑部死牢去!”

  沈氏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如láng似虎的禁军兵士上前,正要将她拖出院中,却听门口一声轻喝——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凛然世间的威仪,以及……熟悉感?!

  所有人抬眼一看,顿时悚然大惊,竟齐齐跪伏于地。

  “万岁!”

  第十一章 帝心

  周遭喧杂人声渐渐止息,冠盖亭亭拥簇下,有人悠闲而入。

  那人服色内外皆是玄黑,宽袖与前裾上以细密紧线织绣金龙,到得近前,才看清他眉目生得冷峻清扬。

  正是清晨时分,他却带了淡淡倦意,扫视了满室中人,正对上一双震颤惊骇的黑眸。

  是他!

  宝锦跌坐在地,指甲深深陷入ròu中,刺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竟是那林中chuī笛的神秘男子!

  她咬住唇,任由乱发蜿蜒垂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

  耳边的人声喧哗,她也听不见,满心满眼里,只有那“万岁”二字,仿佛狞笑的梦魇,铺天盖地的袭来。

  就是这个人……将元家三百多年的天下颠覆,让锦渊姐姐……死无葬身之地!!

  微凉有力的手掌将她的下颌抬起,qiáng硬,不容置疑。

  “是你。”

  仍是没有什么疑问的意味,九五至尊的声音,醇清优美,少了往日的涩意和不耐,多了一股玩赏的兴味。

  “居然是重眸……”

  低笑声中,皇帝直对上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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