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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五妖媚(179)

  今日一听他要亲自来授课,众人自是喜不自胜,于议论纷纷间翘首以盼。

  在满室期待中,唯独纪向真瑟瑟发抖,恨不能将自己团成一个实心小圆点。

  坐在他后头的江信之见状,疑惑地皱眉踢了踢他的椅子,“你在做什么?”

  “你不会懂我的痛。”纪向真飞快地回头瞪他一眼,又缩回去继续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作为在场“唯二”受过严怀朗指点的人,纪向真实在很怕严怀朗今日将自己拎出来做靶子。

  抖了片刻,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右后方的月佼,原以为可以得到同病相怜的一个回视,却见那小妖女深思恍惚地红着脸瞪着桌面。

  太诡异了,看不懂。

  ****

  今日严怀朗心情像是不错,虽面上神色仍是淡淡的,却不若平素那般漠然。

  他主要剖析了《大缙律》中一些与右司职权范围相关的法条,又以之前的“洞天门”贩奴案做了范例,虽并不如周行山那般声情并茂,倒也详尽实用。

  接着又从“洞天门”贩奴案开始,向众人道出右司之后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平定江湖势力。

  此事其实早有苗头,小员吏们并未大惊小怪,但神色中也隐有由于与迷茫。

  种种迹象都能看出,右司平定江湖势力的所有行动,并非只针对所谓“邪魔歪道”,对名门正派也在以相对温和的手段行招安之实,似乎是最终目的是将整个“江湖”一并消弭于无形。

  对此,小员吏们有赞同者,也有异议者,只是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表露出来。

  之后,严怀朗按小书院授课惯例,让众人自行提问,由他来答疑解惑。

  苏忆彤率先起身发问:“言官御史们常言右司行事煞气重,时常不留余地,近乎以暴制暴,实乃大恶。下官茫然,请严大人指点。”

  这个问题其实是在场不少人的心声,却没人有如苏忆彤这般的勇气来做着出头鸟。

  与左司同属监察司的右司职能为何,坊间之人多是云山雾罩,而朝中文官对右司“行事手段过于凶狠”多有诟病,这也是严怀朗自领右司丞后律被弹劾的根源。

  众人纷纷屏息,齐齐望着严怀朗。

  严怀朗不咸不淡地环顾四下,并无丝毫愠色。

  “左司职能为何?”

  苏忆彤答道:“尚书省名下监察左司,掌辩六官之仪,纠正省内,劾御史举不当者。”

  言官御史监督百官,纠举、弹劾不法官吏,左司又监督御史不当,如此相互牵制,方能各有敬畏。

  “那么,右司呢?”严怀朗又看向云照。

  云照掷地有声地应道:“除暴安良,以武,维护法度威严。”

  不同于左司的明正堂皇,右司便如那监察司内随处可见的神兽獬豸,以獠牙镇妖邪,以犄角辨曲直忠奸。

  原本以为自己今日逃过一劫的纪向真还没来得及庆幸,便被严怀朗点了名,“何谓‘侠士’?”

  头皮发麻的纪向真在满座同情的目光中缓缓起身,站了个笔直,绞尽脑汁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应道:“除暴安良,以武……犯禁。”

  这就是陛下欲以右司为利剑,将整个江湖势力不分正邪一并消弭的根源。

  江湖名门“除暴安良”的所谓侠义之举,往往也游离在法度之外。

  而秩序,攸关同熙一朝的兴衰存亡。

  “良善若无力自保,便只能任人鱼肉;而律法,正是为了维护良善与秩序。可律法本身,是无力维护自己的。右司之所以存在,虽不为开万世之太平,却是为守护律法之初心。”

  严怀朗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所有人,身姿修挺,气度英华,“言官弹劾,市井误解,甚至,后世史书上或许都不会给我们一个褒扬的名头……”

  可,职责所在,以恶护至善,虽千夫所指,吾往矣。

  ****

  月佼与所有人一样,怔怔望着讲堂之的严怀朗。

  他只是神色如常地站在那里,如任何一个寻常武官那般挺拔肃立,可月佼深信,此刻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

  他身上,有光。

  坦荡昭昭,无惧无畏。

  仿佛只要跟在他身后,便永远不会走错路。

  月佼忽然忍不住抿紧了唇,一对眼儿笑成了弯月。

  这是她的心上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