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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娇(55)

  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铿锵慨然之意,疏真从旁而视,心中微微一动,欣慰之外,却是带了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细微柔悯——

  自己虽然落魄至此,却也曾有过快意天下,至爱相随之美,而此人一生所得,却是贫瘠几近残酷!

  自己远居京城,都已得悉狄人惧他威名,提起便可止小儿夜啼,可整个燮国上下,却是将他的功绩刻意淡化略过,连生身父母都以冷眼想待。如此逆境,他却仍沉潜以待,未曾有丝毫失意,这般勃勃野心,王侯之志,实在让人心下赞佩!

  她心中如此,便微微有些出神,却是朱闻发现有异,连声轻唤,这才转回正题,“他把我推出当挡箭牌,倒是让好些人都急红了眼——局势如此纷乱,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无论如何,你都绝不可娶云氏之女!”

  疏真双目一凝,断然说道。

  朱闻从未见她如此斩钉截铁,却听她又道:“他连储君都不欲与云氏结亲,又怎会放心让你娶得强援?!一旦弄假成真,那便是大祸临头!”

  朱闻想想,也深以为然,他原本就不欲迎娶什么正妃,如今更是哭笑不得,“但要如何推辞实在是个难题——我虽不欲做什么乘龙快婿,倒也不愿贸然退婚,惹来云氏这一强敌。”

  疏真微微一笑,黑眸如清曦朝露一般纯净,“君有赐,臣不敢辞,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别的不说,光是宫里那群女人已然蠢蠢欲动,都盼着这桩婚事告吹,就是君侯你这一殿姬妾,也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朱闻一听这话,立刻便心领神会,“你是说,让这群女人把此事搅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怀好意的目光中,隐约带着一狼一狈的默契畅快。

  ……

  燮王朱炎这几日心绪颇为沉郁,只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使是素来宠爱的萧淑容,也只见他双眉皱成个川字,悒然不乐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却怎么也猜不出其中端倪。

  这一日午后,日光照入大殿,满地的汉白玉砖都流光一色,映出淡金暖意来,窗外柳枝轻垂,虽比江南晚发了一月,却终究不失那份清新绿意。

  朱炎正在御案前批阅文书,手边的一份秘报,却让他觉得有些棘手。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手负在身后,索性开始踱步。

  石秀,这个老奸巨滑的狐狸,到底是有何能为,竟将朝中大权逐步蚕食至此?!

  想到此处,他眼前仿佛浮现了石秀的脸庞——四十上下的儒雅文士,正对着人笑得谦卑。

  这样一个看似油滑无害之人,却有着最深沉可怕的心计!

  朱炎黑眸沉凝,想起密报中所说,更觉得蹊跷——

  长公主一反常态,与他如此密切的来往,却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炎想到此处,更觉得头疼,只觉得朝中情况乃是一团雾水,诡谲非常,想起己方密探竟探不到任何端倪,更是暗骂一声废物。

  念及神宁长公主,朱炎的心中却又是一阵波澜,他禁不住走到书案跟前,从暗格中取出那卷画轴,又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香风暗渺,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终究还是传入了他耳中,朱炎回身一瞥,却见一道倩影静静而来,不用任何侍女,正蹑手蹑脚的将一道朱漆螺钿嵌宝食盒放在桌上,一样样的取出布好。

  萧淑容着一袭秋湘色轻绸衣,发鬓侧边别无珠饰,只簪一朵艳色蔷薇,妩媚娇艳之下,更衬得鬓发乌黑,光可鉴人。

  她正俯下身,专注地布菜,仿佛察觉了朱炎的目光,她抬起头,仿佛不胜娇羞的低道:“王上……”

  “我这一阵食欲不振,倒是累你亲自下厨,每日都要忙上这几个时辰。”

  燮王朱炎面色略见缓和,温言说道。

  “这是臣妾该为之事,哪有什么累不累的……”

  萧淑容娇嗔着走了过来,“你也累了半天了,快用膳吧!”

  她顺势将朱炎手中的画轴取过,不着痕迹地深扫一眼,但见雪白纸面上仿佛绘了一位玄衣深裳的女子,宝髻高盘之外,竟是腰悬长剑,临风俯瞰!

  她尚未看得真切,朱炎却是一皱眉,不由分说的将画从她手中取过,亲自套入封袋,那般珍而重之,却是让萧淑容面上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阴霾。

  她咬了咬唇,目光幽闪之下,却是笑靥如常,“臣妾今日做了些田间小菜,王上若是进得香,也是我虔心到了。”

  她正欲服侍朱炎进膳,却听殿外隐隐有女子哭泣声,虽然轻微,却搅得人心烦,朱炎将玉箸一放,扬声道:“外面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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