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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同人)救赎(1)

书名:[家教初代]救赎

作者:Sunness

文案

信仰源于爱。

它是救赎,也是重生。

“孩子,这是你的罪孽,亦是你的福祉。”——史铁生

《[家教初代]天堂之果》相关,算是一个小小的番外。

内容标签:家教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娜┃配角:汤姆,乔托·彭格列,G┃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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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作者有话要说:BGM:

安娜是在贫民窟长大的。

刚获得统一的意大利王国带走了战争,却没有带来人们渴望的温饱。北意大利在贵族的带动下建起了一座座工厂,整日流连于工厂与贫民区之间的工人们疲惫而麻木,一双双眼睛看着滚滚黑烟从巨大的烟囱口翻涌而出,扑向天空仿佛能宽恕一切罪恶的怀抱;南意大利依旧在春日蔓延的疾病笼罩下挣扎,农人守着贫瘠的土地,黑手党的枪声在教堂的钟声下肆无忌惮,婴孩的襁褓多数成了死亡的温床。

人们总想着远离故乡,最终发现这个国家并没有给他们留下能够安居的地方。

安娜没有离开西西里的能力,即便她从未想过,这也是上帝不将绝望给予她的恩赐。她的父亲在她出生前不久死在了战场上,哥哥汤姆陪伴她住在西西里距离托尔托里奇小镇不远的贫民窟里,做了妓/女的母亲每个月会来看望他们,并带给他们几片硬邦邦的黑面包,足够他们吃上一个月。

在安娜的印象里,贫民窟内从不缺少犯罪和死亡。一幢幢灰色的石砌小屋残破不堪,幸运的贫民能够找到防水布来做屋顶勉强挡去风雨,却阻止不了暴徒轻而易举地从屋顶爬进屋子。安娜记得,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有人掀开他们家油腻肮脏的防水布跳进屋来,粗暴地翻找值钱的东西,在一无所获后或许还会将他们兄妹两毒打一顿。汤姆总在这时紧紧地把安娜护在怀里,紧咬着牙根不敢还手,甚至不敢吭声。

贫民窟中出生的孩子很少能在瘟疫的折磨下活过第一年,存活下来的他们通常瘦小而又肮脏,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在饥饿疾病又或者是黑手党的子弹下死去。而真正有与他们同龄的人死去时,除了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的或生或死的亲人,多数人感受到的并不是悲伤。贫民们总是欣喜若狂地抢夺倒在贫民窟街巷中尸体的遗物,最后留下再也无法思考的赤/裸遗骸慢慢腐烂。

安娜知道汤姆一开始并不这么做。直到一个极寒的冬季到来后,安娜才沉默地站在贫民窟的一条巷口,呼吸着像是快要结冰的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腐肉的味道,看着汤姆松开她的手拔腿跑向一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笨拙地扒下尸体的衣服,然后又跑回来,颤抖着胡乱将那沾血的衣服套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安娜,不怕,我们会活下去,不怕……”他用冰凉的嘴唇亲吻她发紫的额头,而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能够带给她温暖的只有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温热的血,还有汤姆滚烫的眼泪。

对于他们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安娜惊恐而不知所措地看着汤姆紧绷的下颚时,终于渐渐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她六岁那年,十二岁的汤姆在墨西拿港口找到了一份搬运货物的活儿。他每天踩着黎明前的黑夜离家,在深夜才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他们在贫民窟的小石屋。安娜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遭遇了一次残暴的不幸——小偷爬进屋时她一如既往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那个黑暗中瞧不清面孔的男人却在发现她以后按着她的后颈将她压在扎人的干草堆上,扯下她的裤子强/暴了她。

撕裂似的疼痛传来的时候,安娜只懂得尖叫和嚎哭,无助地抓着粗粝墙壁的手指被划得鲜血淋淋。她就像西西里荒弃的麦田里那只剩下一件破旧衣衫的稻草人,要被冬日凛冽的寒风扯碎。

汤姆回来时,安娜静静地在干草堆上赤条条地趴着,半张着嘴,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她听到汤姆的惊呼,感觉到汤姆冲上来抱住自己,迷蒙中委屈地哭了出来。

第二年的春天,安娜躲在屋子的门缝后头,看到自己染了瘟疫的母亲索菲亚被其他妓/女抛在了家门口。索菲亚病得不省人事,安娜扯着她的双臂把她拖进屋时发现她是那么的轻,轻得连安娜细小的胳膊都变得那么有力。

安娜帮着汤姆拆下屋顶的防水布,用它把屋子隔成了两半。他们再没有每个月都能拿到的几片黑面包,汤姆不得不将自己赚来的少得可怜的钱换来一丁点食物,给母亲和妹妹充饥。

两个月后,港口的工人们发现汤姆在照顾患了瘟疫的母亲,因此汤姆丢掉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活儿。汤姆开始寻找新的活儿做,安娜就在贫民窟外大片的狗尾草里拔出能吃的草根,舍不得嚼,小心翼翼地吮一口它们苦涩的汁液,再带回家喂给母亲。

有时安娜会饿晕在野草丛中,临近黄昏时自个儿醒过来,爬起身歪歪趔趔地跑回家。那天她醒来时黑夜已悄悄爬进贫民窟,她明白这是充斥着贫民窟大街小巷的罪恶耀武扬威的时候。安娜蹑手蹑脚地钻进小巷,紧紧将早已被烈日烘烤得干瘪的野草揣在兜里,摸黑走向家的方向。她经过一条巷子时发现有两个男孩儿正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男孩儿抓起了一旁的石块狠狠往另一个男孩儿脑门上砸去,在对方断气后从对方手里抢来了什么东西,而后匆匆地要跑出巷子。

安娜来不及躲闪,险些被男孩儿撞倒。她怔怔地抬起头来,看清了男孩儿就是自己的哥哥,汤姆。他还有些错愕,手里抓着从那个被他杀死的男孩儿那儿抢来的一只死老鼠。

那个晚上,安娜饥肠辘辘地看着汤姆将那只死老鼠烤熟,分给了她和索菲亚,自己则只吃掉一条尾巴。那是安娜几年来头一次尝到肉的味道。她以为她会睡得很安稳,却在半夜里听见了汤姆闷闷的哭声。

安娜在黑暗中睁开眼,看到汤姆模糊的身影跪在屋子的角落里,正对着墙上用石灰石画出的十字架偷偷地哭。

“请宽恕我……宽恕我的罪……”

他缩成一团,仿佛正被前所未有的痛苦折磨,双手合什,声音颤抖,呓语一般的祈求虔诚而卑微。

冬天过去以后,他们的母亲在寒冷中死去。他们想要偷偷地埋葬她,却很快被其他人发现。不论安娜和汤姆怎样嘶吼着阻止,都驱赶不了一哄而入的贫民们——他们夺走了索菲亚身上所有的东西,甚至有人粗鲁地用剪刀剪掉了她的头发,留下她干瘦发青的赤/裸的尸体,摊开四肢丑陋地扎在干草堆里。

安娜捏着索菲亚指尖发黑的手,看到汤姆发着抖爬到小石屋画有十字架的那个角落,匍匐在那白色的十字架前,泣不成声。

第二天的黎明,安娜独自离开贫民窟,找到了卡塔拉尼广场。萨蒂西玛教堂的钟楼敲响晨时的钟声,喷泉清澈的水柱涌起,天幕曦微,青色的天光铺洒在教堂镌刻着天堂之物的墙壁上,拱门上方耶稣的雕像微垂双眼,目光仁慈。

安娜裹着邋遢的单衣,痴傻地凝望着它,忘记了如何在寒冷中颤抖。

她隐隐听到教堂内唱诗班练习的声音。空灵的嗓音吟唱着神圣的曲调,像是将一束圣洁的光打进她的眼里,惊得她忍不住颤栗。安娜偷偷走进教堂,循着歌声来到唱诗班练习的房间。她躲到半掩的门后,向房间内窥伺。

那些孩子整齐地站成三排,一遍又一遍不知倦地重复练习着一首歌。监督他们的是在教会学校工作的神职人员,他紧皱着眉,在有孩子的声线稍稍突出时会凶狠地拎出他们,揪着他们的耳朵将他们拎起来,或用长长的指挥棒抽他们的脸颊,对他们拳脚相加。他们吟唱的歌曲神圣而光明,上帝却好像从未走进他们的眼里,那一双双眼睛中只有恐惧和憎恨。

安娜想起了汤姆。他一直渴望着能够穿上体面的衣服,带着她走进教堂,跪在上帝面前祈求、祷告。可就在西西里,就在贫民窟,就在他们居住的那个没有屋顶的残破小屋的角落里,那个用石灰石画出的日渐模糊的十字架此刻却像是比这间教堂更加接近上帝存在的地方。

安娜忽然间就掉下了眼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哭,但她感到了羞愧和痛苦,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另一种情绪在折磨着她,将她挤压得越来越渺小,快要消失在尘埃里。

那是安娜头一次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那双眼睛看着她,看着汤姆,看着他们的母亲,看着贫民窟里活着的人们,看着好像永远沉浸在苦痛和绝望中的西西里。她活了下来,这生命恐怕就是上帝的宽恕,可她怀揣着罪恶,甚至不懂得什么叫做宽恕。

她蜷缩在门边不敢发出声音,一下下胡乱地抹着眼泪,直到一只小手将一块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安娜抬起脏兮兮的脸,看到了蹲在自己身边的男孩儿。那打扮干净的男孩儿,他有着一头柔软的金发,穿着托尔托里奇小镇上的男孩子们喜欢的粗布衬衫和马甲,金褐色的眼睛目光温顺如鹿。

男孩儿见她不接手帕,就小心地用手帕替她擦干脸上的泪花,压低声音问她:“你是从托尔托里奇那边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