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别来(32)

罗智跟过去，站在房门前，光明正大地偷看。

他看见白静沉进去把花放到了床头柜的花瓶里，之后在给许君悦弄吃的东西。许君悦已经醒过来，腿上和打着石膏不能动弹。她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果真是酒醒了，不吵也不闹恢复了平日里傲娇公主的样子。白静沉扶起她的头，在她脑袋下面垫了个枕头。用筷子夹着包子送到她的嘴边。

包子碰到许君悦的嘴唇，她感觉到了烫，低头看了一眼。她抬头，静静地看向白静沉，带着像是从什么人那里借来的冷静。她看着他，张开不化口红依旧很鲜艳的唇，说：“用不着这样，白静沉。从前你不离开我是真心实意，对我有所留恋有真的感情，现在就不真的必了。你走吧，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会承担，没有必要捆绑不相关的人。”

白静沉自己吃了包子，像是没有听见许君悦在说什么一样。他重新夹了个包子给她送到嘴边，她瞪着他，伸手要打掉那包子。

“别浪费啊。”白静沉把包子放回饭盒里，又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拉着许君悦的手说：“你让我走哪里去呢？是让我去找再婚的妈妈，还是去找风流的爸爸？”

许君悦瞪着他，眼里却泛起了薄薄的泪花。

“打从我初三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你做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包容你原谅你，但是你……”

“但是你不能仗着我对你的依恋逼我离开你。我早就离不开你了。”

罗智垂了眼，摇头，转身，离开。

许君悦与白静沉的爱恨，想必不只是他，宋文文应该也从来没有看通透过。即便如此，宋文文最后选择从过去走出来，选择祝福和放下，这都是十分难得可贵的事情。

他在自己所在的楼层兜转了一圈，没有找到重症监护室。

宋文文做了一个长而痛苦的梦。

梦里她梦见了自己大一体育课学游泳，体育老师让几个女生一起练习漂浮。宋文文在一位女同学的帮助下成功地漂了一次，于是放开胆子想自己漂浮回去，结果往水里一扑，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沉。

脚不能够到池底，手无法摸到池壁，在这流动的蓝色里，宋文文不停的呛水，不停地伸手蹬腿挣扎。她怕，怕极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比起血友病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可以分分钟结束她性命的东西——游泳溺水。

梦里的她很想出声呼救，但她不能够。她将自己的双手努力努力往上伸，她想要有人能来拉自己一把。她想到的这个人，不是爸爸妈妈，不是白静沉，而是曾经背着自己去医院急救的罗智。

六月十二日零点二十七分，宋文文的手指有了轻微的活动，她轻轻揪着床单，后来越揪越紧，脑袋不安地左右转动。

医生和护士守在左右，并没有采取任何的措施。重症监护室那块玻璃外，站着宋文文的几个关系还不错同学。包括站得很靠边想要将自己彻底隐藏的白静沉，以及站在最中间一脸紧张的罗智。

五分钟后，宋文文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

一切生理状况都正常。留下一个护士，其他的医生和护士离开。

罗智双手按在玻璃窗上，泪眼汪汪地看着病床上的宋文文。宋文文侧着头，看到了窗外的他们。

她动了动手指，只是动了动手指而已。她现在有一个问题，很想从罗智那里得到答案。

再次看向玻璃窗的时候，宋文文眼中只有罗智一个人。

隔着透明的呼吸面罩，宋文文吃力地比着口型。她有些想要嘲笑自己，罗智连“骗子”

都能看成“过来”，这样长的一句话，这个傻瓜能准确解读吗？

那么这一次，就押给命运吧！

宋文文对着罗智闭口型说了一句话。十秒钟后，罗智在他努力用嘴巴呼气制造出的水雾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Sure。

三年后，宋文文与罗智二人在德国柏林举行了婚礼。

四年后，他们得到了那50%的幸运，拥有了一个完全健康的男宝宝。

三年前，X城医院。宋岩和白静沉一起去楼下抽烟。白静沉解答了宋岩关于罗智那个大写的“Sure”的疑问。

原来罗智和白静沉私下里学过一段时间的唇语。两人为了一较高下，坚持学习了三个月。最后罗智取得了兴趣班的第一，白静沉第二。

“我有……血友病，你还愿意……带我……去……德国吗？”

S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