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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84)

他噌噌爬上去,小妹子瞪着圆溜溜的眼,说:“使劲晃。”

晃啥?

那个锅!

宋唯一脸懵地拍着卫星信号接收器,豆沙噌噌跑到屋里看电视,一会儿说没人,一会儿说有了,少年抱着一口锅在楼顶的风中凌乱。

她说,你姿势不对。

少年很窘迫,我……再试试?

少年又拍了拍锅,锅纹丝不动。

豆沙研究了一下:你不够狂野,你会弹贝斯吗?

豆沙抱着扫帚使劲晃,给他示范。

少年看着锅,使劲晃着,黑白电视机里赵雅芝的脸出现了,清晰地,美艳地。

小妹子放下扫帚说好了,眼睛亮晶晶的,热烈地鼓着掌。

他是一部要在风雪中吃烤鹿肉的红楼梦,他喜欢的姑娘,是部俗气的热衷于研究人类天性和屎尿屁的香港电影。

他俩,不是,很搭。

小山在一旁抱着大树一边晃一边笑,少年绝望地说:“吃肉去吧。”

姑娘说带我不。

小山说:“我怕你把他吃得熬不到下次发工资,乖,在家啃大骨头吧。”

豆沙笑了笑,她看着宋唯从房顶上爬下来后,裤腿上沾了泥巴,拿起毛巾帮他掸了掸,过一会儿,才温和地说;“去吧。哪有这么多气和别扭,好好地同哥哥玩,明天来了,我给你煮羊汤喝。吃饱了才有力气破案。谁都能当好人,别怕。”

她说,我和哥哥永不弃你。

宋唯一转身,用手背蹭了蹭湿热的眼眶。

他还有那么好的未来,不会出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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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弟二人在L市最有名的夜市区吃了一顿砂锅,要了几串羊肉串,几串鹿肉,几串腰子,两瓶啤酒。长炉子在雪中冒着烟,羊肉串的香气香飘十里,旁边还有点着油灯卖风干鸡和炒螺丝的小摊贩。小山畏寒,怕冷天伤胃,又要了一杯现沏好的热牛奶,奶粉放得多,糖也多,喝奶糖一样甜腻腻,方玻璃片盖在玻璃杯上,八分满的一杯牛奶,在九十年代,实在也是让人喜欢的好东西。

那时候什么都少,那时候什么都好。

宋唯看着小山,渐渐地也平静了,他说:“师兄,我觉得案件仍是怪怪的,侠的杀人轨迹显得杂乱。”

小山在烤肉上细细撒了很多向店家要来的孜然和辣椒,咬了一口,都忍不住要喊亚克西,却不咸不淡地说:“你还得努力。”

仿似与他无关。仿似这样蠢钝平庸的他不用努力。

宋唯翻了个白眼,却没说什么,小山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啤酒:“淡的。老板,来两斤二锅头。”

支起的帐子里偶尔灌着冷风,每桌都有备好的一茶瓶热黄酒醒脾暖胃。

小山喝白酒俨然一把好手,他遗传他爹的好酒量。唐局长江湖人称“唐三斤”,三斤不倒,过了三斤,一杯必须趴下。

宋唯酒量也大,不过没遗传他爹,他爹为了保持法医嗅觉的敏感度,滴酒不沾,他是上大学那会儿跟同学拼酒锻炼出来的。

未把人喝翻,不显其能。

两人就着羊肉串,小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马上到月底了,这把羊肉串得回味到发工资那天。

对饮共酌,人间烟火。

很久以后,宋唯还记得那一天,因为,豆沙和小山就是靠着这样的一天一天,活在他的心中的。

他觉得,这样的一辈子也很好。

隔壁桌闹闹哄哄,一群小流氓装束的年轻人嗓门极高,吆五喝六,不一会儿,不知怎么了,一把切西瓜的砍刀凿在了不怎么牢稳的木色树脂桌上。

“这就是,谈不下去了。”这把嗓音极清透。他并非反问,而是肯定。

因为有刀作证。

简单。

宋唯握着酒杯扭头,却发现是老熟人。

去年五月,草长莺飞,诸芳喜人的时候,帮助他和小山破了连环拐卖儿童案的威英帮的头头,候起。

亦正亦邪,又颇秀气的一个人。

就是吊儿郎当。大冬天穿着阔腿裤,套着黑背心。背心外是件半新不旧抻得展挺的牛仔外套。威英帮还红火的时候,砍砍杀杀不在话下,其他帮派最怕看到侯起,因为另外两个大佬还有商量的余地,这位直接下刀,咔,不给你机会的。

如今洗白了,卖内衣也是风生水起,天生是个旺人,聚财聚义。

“候老大,我这话没错,你们威英帮是没落了,地盘让别的帮派瓜分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指着你卖内衣,卖发了也是个卖娘们玩意儿的,这辈子要发女人财啰?既然要跟我虎荣谈大生意,从前的那些架子还是收起来,毕竟今不如昔!”侯起对面坐着的那个人蓄着小胡子,胳膊上有延到手腕间的长龙纹身,讥讽地试探着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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