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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27)

张二狗得了甜头,心喜钱来得这样快,第二年预备故技重施,谁知碰上了唐富明,紧咬不放。

张二狗手下颇有几个喽啰,都是穷到没办法的乡民,因为虔诚敬神,而被张二狗利用,网罗到手下。之前被抓到的两人都是天王的忠实信徒。张二狗承诺了,如果他们二人顶下罪,他从赵建伟手上得的钱,就分二人各三万。二人从前跟着张二狗坑蒙拐骗,没少得好处,且张二狗这人颇会行事,人狠讲义气,他们也就心悦诚服地担下了罪。

张二狗为人阴狠,逻辑清楚,平时颇沉默,这会儿却如竹筒倒豆子,吐得一干二净。

唐富明亲自问他:“你怎么肯自首?”

张二狗苦笑,还不如不笑,那张脸益发狰狞:“你们警察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又何必假惺惺呢?”

唐富明眉头深锁,看着他:“如今发生的两起命案,二十年前的,以及死了的齐某,跟你是否有关?”

张二狗摇头:“我知道齐家与赵家有仇,赵某也曾问过如何破了齐家风水的局,但是我犯不着杀孩子。我最恨杀孩子的人。至于地窖里的尸体,我就更不清楚了,之前选择祖五步村,只是看中它够荒僻,无人来。”

没想到中了好彩头。谁能料到迁了几十年的荒村地窖中藏尸。

还是两案并发的这个节点。

冥冥中应许有点什么。

唐富明为人颇冷静,递给张二狗一支烟,张二狗有些诧异,但还是道了声谢:“你怎么知道我抽烟?”

唐富明指了指他发黄的手指,张二狗笑了:“现在的警察都这么聪明了吗?”

张二狗想起昨日发生的事,心中还带着恐惧和后怕。那个人居然事事料准,还说是身边的每一个人告诉他的。

他什么时候说过?其他人什么时候说过?他们不敢,他们怕天王降下灾难,他们都怕死了!

那个人说自己是神……张二狗深吸了几口烟,才带着期望看着唐富明:“一定是小寇说的吧?她背地里捅我了。她看不惯我和小玲相好,生了个孩子,所以来告我了?”

唐富明摇头:“如果你说的是你老婆寇师婆,她现在才作为同案嫌犯,被拘了过来。至于你的相好小玲,怕得要死,刚刚把如何伙同你骗了她公公的钱,抖得一清二楚。”

张二狗气得拍桌子:“我就知道这些女人靠不住!”

唐富明瞄了眼审讯室雪白墙壁上的时钟,指向了十时一刻。他调整自己的位置,靠在圈椅上,语气平淡:“寇婆一言不发,问什么都不说。我们说你已经招了,小玲也招了,她才吐出一句话,‘我男人是好人。我没娃,他也不嫌我。’”

张二狗想起被烧死的孩子,想起过去的冤屈,悲从中来,心中恨意难平:“可惜我命不好。”

唐富明脸上生着黑色的蒙面痧,是平时晒出来的,在灯光下斑点很清楚,拧得死紧的眉头也很清晰。这让他显得严肃:“你还真把自己当好人了,不,你是把自己当天王了!不单单想改变别人的命,还想改变自己的命,我不知道这世界是不是有鬼神,但如果有,也一定不是你这个德性。神有神道,神不害人!”

张二狗很不屑:“我和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没什么好聊的,你攀不到神的衣角,又怎么知道神在想什么。”

唐富明嗤笑:“神的衣角?神有形状?神穿衣服?拿不出证据的东西甭想让我相信。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是有形状有载体的,可是你口中的神没有。”

张二狗来了兴致,回他:“没有发现的东西就是没有形体的吗,我这些年不愿见人,在家中也读了不少书,你觉得你是警察,我是匪寇,那我问你,我们都是人,对吗?”

唐富明笑了,点点头。

“我们在出生之前,是否存在呢,我们死后,意识又是否消亡?如果我们出生之前和死亡之后都不存在,那消亡一定是人类的最高形式和最终结果吧?它的意义如同四季,春夏秋冬,走到最后的一定是冬天,也就是自然万物的归途都是消亡,这点你承认吗?”

唐富明跟不上他的语速,略想了想,才点头。

“既然你承认消亡是最终的状态,那你怎么看待循环?冬天之后春天一定会来,树木凋零之后一定会重生,没关系,我知道你要反驳我,树只是没死透,还有生机在,人已经死透了,寿命如此,和树木不同。”

唐富明强调:“还有蝼蚁蜉蝣,朝生暮死,春生夏灭,都有自己种族特定的寿命。”

“好,你说的对。那你承不承认有长寿之人,突破人寿命的极限?如彭祖八百年寿,如清人李庆远,历尽十几世子孙,最终将自己饿死而亡,前者或者像传说,但后者是真人,史书县志都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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