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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136)

传说中的白帝消失了。

小山也一起消失了。

她总觉得不安极了,等到把白帮人制伏时,才被告知,唐小山向白帝说了一句话,白帝命他们守在原地就把他带走了。

谁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

豆沙在洞里喘着粗气。

张洋脸上满是恐惧,他从未如此惧怕过。

豆沙把他狠狠摁在身下,表情却从凶狠变得安静。

她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也许下一秒那个不断跳动的小匣子就会引爆所有的炸弹。

“放了我吧,豆沙。”张洋瞳孔恐惧地看着豆沙,面对豆沙的来势汹汹和手臂的剧痛,他几乎没有办法反抗。

豆沙却摇了摇头,静静看着他:“是我没教好你,你随我去。咱们一块儿,黄泉也不孤单。”

他吐了口血气,咒骂她:“你这个疯子!”

豆沙目光带着悲悯,她这一生,死前,真应了其言也善:“我是个疯子,我满眼看到的都是偏见,都是错,也都是愧疚。我的存在是错误,是对无辜人的伤害,可是,你又何尝不是?我想了许久,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更正错误,可是大抵没有比死亡更有力的方式了。”

“你想死!我还不想!!!”张洋疯狂地吼叫着:“这世间本来就是有权力的人才有话语权,你已经用自己的权力去决定我的生死!你只是因为对侯起愧疚,那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他,不是别人!!!”“对,是我。”姑娘听着小匣子发出的声音,她知道深切的寂寞是什么样,也知道深切的安静是什么样,牵一发动全身的人生,因为一本笔记,反而落入更深的陷阱。

从前的张洋,到死都和她站在一起。

从前的侯起,则被父亲猜忌至死。

是她用逆行的脚步改变了所有。

一切都错了。

也许是一句充满温度的话,也许是一次打着哈欠的微笑,也许是柿子树成熟时砸下来的果子,也许是她的偏见,究竟是什么时候,上苍馈赠的一切开始加倍讨走……也或者什么都没有干系,什么都不必思量,因为最大的错,就是她本身。

没有和任何人结过婚,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傅梨湘,因为没有通过第三指挥部考察,而被放弃的宋唯,他们的人生,或许因为她的遗憾而修正,可是还有更多无辜的人因此被拉入地狱。

姑娘轻轻拍着张洋的背,她说:“睡吧。我们小时候也是这样,冰天雪地,依偎取暖。睡一觉就好了。”

张洋把脸埋在冰冷的石头上,他胸口不断起伏着:“我那句话,是错的。我不在乎陈旭张旭李旭还是什么旭,我在乎的是我自己的感受。我不想要寒天腊月缩在防空洞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不想吃上一口饭就怀着惶恐和恨意想着何时才能吃上下一顿,我不想教你知道,我除了服从命令,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你,看不起我。”

姑娘点头,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说的什么。她说:“我的上辈子都在被人看不起中度过,你恐怕没有见过天井阴沟下抬头看见的日出吧,我见过。那是我性情中暴戾和忿意的来源,因为希望只有一线之隔,却怎么也触不到。在遇到傅梨湘之前,即使任何人死在我的面前,我都不会眨一下眼。我也曾因自卑想要许多尊严,我要求你们无条件得服从我,一旦不被遵从,便狐疑有谁叛变,我惶惶不可终日,却始终懒得多说一个字。直到有一天,我嫁了人,仿佛走上了正道,也有了机会去学校去医院去市场去人世间所有阳光洒满的地方,我误会那才是我该去的地方,其实,那些才是虚妄。那只是偶然间的天堂。我们都有不能修正的欲望和卑鄙,我们都没有机会了,张洋。”

“所有人都消失了的这里,才该是我们待的地方。”豆沙环顾着漆黑得喘不过气的四周,轻轻开口:“难道不是吗?”

“不是。”铁门上的小窗不知何时被推开。门外传来平淡而疲惫的声音。一只长手从窗口处伸了进来。他说:“拿来。”

是小山废了的嗓音。

豆沙听了出来。她淡淡笑了:“没想到你还会回来。不要让我和白帝的交易变得没有意义。你走吧,哥哥。”

“你终于肯叫我一声。”小山手扒着小窗,他几乎跪在那里,才能看到豆沙。他说:“白帝说他设置的时间是10分钟,因为seven是他的幸运数字,而他又欠了我三分钟。我现在,要你把三分钟还给我。”

“我从没怪过你。”豆沙看着那只手,她说:“你只要记住,你曾拉着一个从没见过市面的恶魔,看过最热闹的人间,亲吻过最热烈的太阳,就够了。你曾给我的那顿饭,是我活过的所有证据。那时,我还没做过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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