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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笔记(107)

1988年8月18日,张桂英和婆母陈姥姥在家中被溺死。

档案判定:激情杀人。

档案现场:没有指纹的残存面条的饭碗,厨房散落一地被钳子拔掉的受害人的牙齿,布条。

宋唯和小山走到张家时,木门已经有了蛛网,枯朽的痕迹。

张桂英的丈夫陈满一直在外打工,知道妻子和母亲一齐被害之后,匆匆回家装尸入殓,又匆匆走了,再未出现。

房子死了人,被视凶宅,挂在市场,卖不动。

久而久之,连邻居都嫌弃不吉,纷纷搬走。

这里萧条。

宋唯想推开门,小山却闭目,淡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侠了。”

宋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山猛地推开门,厉声斥他:“进去!”

他说:“杀戮随心!莫回头!!!”

宋唯看着眼前灰败的院落,触摸到门框的一瞬间,一个踉跄,仿佛嗅到残忍的余存的血腥味,一个激灵,却又似乎跌进了时间的漩涡。

他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想要骂唐小山这个畜生。

这个莫名其妙的畜生……

他想要……杀人。

杀人?

对。

是的,杀人也并不难……只要闭着眼睛……

他要杀了那个女人。

对。

一定要杀了。

为什么?

因为不能再留下这个人,头会疼,有沙堆不断崩落的声音。

会害怕,怕……真相,怕像个裸露的小孩或是无装扮的国王,被世人嘲笑。

活着的人长着一张嘴。

大家都知道。

可,死人不会啊。

我不会白白杀了她。

我要补偿她。

我站在这扇门外,钻着小孔,放肆隐秘地窥伺着她,舔舔舌头,有个老女人正在被她的儿媳虐待。

儿媳指着那位老女人的头,因她偷吃了一块馒头或者一块肉,她点着老女人数落,直到她低头默默哭着,可怜兮兮,像个小孩。

邻居麻木地带着诡笑地听着,习以为常。

我要杀了她,我要补偿她。

小孔内的小院内有一口枣红色的大缸,阳光像个不知廉耻的婊子,在缸壁上晃啊晃,荡啊荡,看得我心里发痒。

想到要杀了她,我很兴奋。

第一次杀人,考虑了这么多年,吃不下睡不着的折磨,终于要解决。

我是预谋杀人啊。

才不是他们注定要误会的一时起意。

我要穿件那个人认不出的衣服,我还要换张皮,我要让她死前发不出任何声音,说不出我任何错处,我要让她闭嘴!!!

闭嘴!!!狠狠闭上!!!

那天是八月十八,月亮像被布蒙上的死和尚的头。

一片凄迷。

我变得如此温柔,如此丰姿婀娜,我喜欢我的样子,我靠在墙壁上自渎,我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留给我心上的姑娘。

包括jingye。

我心上的姑娘就是我现在的模样。

可是脸不是。

这个原因,就不便告诉你们了。

我从墙壁翻入她们的院落。

我手中拿着一袋好东西。

棍子,刀,钳子,剪刀,麻绳,这些样样备得齐全,也许用得上。谨防意外。我是个害怕意外的人,性格总是这样周全,显得啰嗦,不过也是可以体谅的事情。其实我已经想好怎么结束她们了,这些设备大概用不上,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布条。布条也带上了。

室内一片漆黑。

张桂英的鼾声让我想到了幼年当猪倌的经历。

她得鼾声像猪。

猪要安稳,猪倌才安稳。

鼾声让人踏实,让猪柔软。

我先到了主卧。

拍了拍张桂英的脸。是啊,既然要补偿她,我得好好干这一票才行啊。

我耐心地把她拍醒,却在她瞪大了刻薄的小眼睛,满脸恐怖,准备尖叫的时候,拿布条塞住了她的嘴。

布条让她说不出话。

我押着她的双手,攥着她的头发,像武警带着死刑犯奔赴刑场一样的不苟言笑、肃穆。

我把她的脸抬起来,真是好一张油腻的猪脸。

她懵然的恐惧恐怕只来自于自己活见了鬼,而非自己的性命即将终结的预感。

她是我这辈子杀的第一个人,我有点遗憾她还不知道这种荣幸。

我温柔地耐心地把她的头摁到了水缸里。

看着气泡,一点一点地,浮出来。

今天从小孔里,亲眼看到她一边指使婆母给大缸提水蓄水,一边看老女人汗流浃背而幸灾乐祸着。

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结束她的呢,又更适合让我补偿那个女人的呢。

毕竟,歌词也这么唱着,那首儿歌亦引导我在夏日杀人的时候应当这样做。

夏日的歌。

她们注定溺死,这里又刚好有个大缸,这还真是上天奇怪安排的巧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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