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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897)

  石家虽觉得皇帝未必会因此对自家产生什么怨恨,但因近日安国侯夫人沈氏死了,听说皇帝很是伤心,生怕他会因此而再次对沈昭容生出怜惜之意,就想让石昭仪设法替娘家人说些好话。哪里料到石昭仪自忖是个无宠的,日后又没指望生儿育女,皇帝连眼角都没瞥她一下,她又比不得张贵妃有底气,可以在宫中照自己的意思过活,娘家人明知她的处境艰难,不说帮衬些,竟然还要她去做不可能办到的事,万一她日后落得象皇后表妹一般的下场,家人大概也不会在乎吧?那她继续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就上了吊。

  皇帝知道了实qíng,又从胡四海处知道了沈昭容眼下的惨况,心里是又痛又气。然而,沈昭容是自作孽,又有错在先,皇帝觉得自己在给石家赐婚一事上有些理亏,石昭仪又新近死了,他不好处罚石家,连骂都没法骂,只能将苦水往自己肚里咽。加上他总是想起沈氏临终前充满了怨恨的指责,日夜不安,辗转反侧,一时不慎感染了风寒,渐渐的病势竟沉重起来。

  朱翰之得知这个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朝廷里的动向他无法影响,也不打算去施加影响,但若皇帝的病qíng再加重下去,随时都有可能会出事。同时,他也有些疑心,眼下夏天刚刚过去,秋风寒意并不重,皇帝身边还有胡四海在,怎么就因一点小风寒,病重若此?该不会有别的缘故在吧?

  他起先也犹豫过,现在回京会不会引起燕王猜忌?但手足之qíng还是占了上风,立时收拾行李赶回了京城。进京后,他也没有声张,只是命随从将行李送回府去,自己就进宫面圣去了。

  皇帝对他归来之事很是欣喜:“在外头玩得可愉快?你比朕有福气多了,朕困在宫中,是半点都不得自在,想出宫往哪家亲戚府上去,还有无数人拦着。老天保佑朕哪一天离了这宫里,还有机会去瞧瞧咱们大明的锦绣河山。”

  朱翰之见他形销骨立,竟比qíng报中描述的更加憔悴,心中不由得难过起来:“皇上这究竟是怎么了?不过一点小病,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难不成太医院的人竟敢怠慢你不成?!”

  皇帝苦笑着摇摇头:“太医们自然是医术高明的,你别冤枉了他们。朕心里明白,这是心病。自打那日去送了姨母最后一程,回来后就总是想起她临终前的指责,日夜不能安。好弟弟,你说……若我当日没有回来做这个皇帝,又或是坚持带着他们一道北上,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沈家不会一错再错,不会惹上官非,家破人亡,表妹不会堕落,姨母也不会伤心而死了……”

  “他们自作孽,与皇上何gān?!”朱翰之怒道,“事qíng经过,章家三表妹都在信里告诉我了,是沈氏自己生了妄念,皇上处事清明,不曾为她所惑,铸下大错,这是皇上圣明之处,她自己看不开,死了就死了。皇上怎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皇帝又是苦笑,转移了话题:“总说这些事qíng做什么?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现下天色了不早了,索xing你就留在宫里,今晚陪朕说说话吧。”

  朱翰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心里有个疑问,也想要在近前观察一番,才好下结论。这一晚,他与皇帝同食同寝,见事qíng样样正常,每一样饮食都是内侍拿银筷试过的,每一碗药都是正常的味道,又有内侍先尝过,太医问诊很是细致,宫人服侍很是贴心,半点异状都没有,就连香炉里熏的香,都是过去习惯的味道。只是半夜里,皇帝一次又一次地惊醒,嘴里哭喊着“姨母”或“母亲”,折腾了一夜,到天明时才渐渐安稳下来。本来他早上补眠就好,可没过多久就要爬起来上朝去,jīng神怎么可能会好?

  朱翰之劝皇帝多休息一会儿,朝政就jiāo给燕王与大臣们,皇帝却道:“王叔不肯擅专,若我不上朝,他就不肯理事,大臣们也希望我能出现,实在是没办法。”

  下了朝回来,皇帝还不能休息,燕王与几位重臣开小朝会讨论政事,也要他出场,哪怕是一声不吭,也要坐在那里做个见证。这一忙,就得忙到下午,午饭也是跟燕王一起糙糙解决的。之后的时间皇帝才有了些自由,但马上就到晚上了,他要补眠,也很快就会被噩梦惊醒。这么折腾上一日,皇帝就算有太医jīng心看顾,也无法阻止病qíng加重。

  朱翰之心里为他难过,辞出宫来,茫茫然在街上走了半日,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南乡侯府门前,叹了口气,便去敲门求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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