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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584)

  明鸾摇头道:“算了,问的人多了,总有风声会传出去的,还是小心些的好。既然分号的人都四散了,总有几个本地雇的伙计,你想想有哪个是老实不多话的,去找他打听打听得了。给他一点银子,让他别跟人说我们曾经回来过。”她犹豫了一下,“我嘛……也可以找找信得过的朋友。”

  她那位信得过的朋友,就是早已迁居德庆城的崔柏泉。崔柏泉的表舅是同知衙门里的差役,对宫氏的案子想必较为清楚了解,而且作为难兄难妹,她对这对舅甥的为人还是很信任的。

  她留下老松婶在茶楼里看着包袱,让老松头去找伙计,自己却独自一人往崔柏泉租住的小院走去。腊月二十八的天气已经极为寒冷了,街上飞扬的尘土少了许多,地面才洒过水,湿湿的,风一chuī,越发冷了。她缩着脖子,将毡帽往下压了压,盖住两只被冻得发红的耳朵。

  街上行人一串一串的,不是提着满满当当的篮子,就是抱着新买的各色鲜艳布料和红纸扎的灯笼、挥chūn等物,也有蜡染料子,个个脸上都带着喜庆满足的笑。明鸾见状,不由得想起自己初来德庆那两年,那时候过年虽然也热闹,人们置办年货却没那么多花样,如今连街边卖糖人的摊子都多了两个,还有卖各类粥面小食的,生意都很好。这大概是因为人们生活好了,手头银钱多了,所以舍得在过年前置办年货了吧?她想到德庆州内越来越多的果园、织布作坊、养蚕作坊、蜡染作坊与竹编手艺人们,想到自己也在其中掺了一脚,心qíng就明郎起来。

  虽然yīn差阳错地跟家人擦肩而过,但现在章家遇赦了,可以回家,也可以摆脱清苦的流放生活,以后还有好日子在等着她呢,她的心qíng怎会不好呢?

  正暗暗欢喜间,忽然有一群人叽叽喳喳地从她面前走过,当中有个妇人尖着嗓子叫:“我不骗你们,真的是今日行刑!大节下的,这也太不吉利了!但听说是她杀人的时候被抓了现行,再狡辩也无用了,她自己也明白,就未gān脆地认了罪,知州大人才想要在年前行刑,免得夜长梦多的。”

  “该!我早就说了,那种人不是好东西!”另一个长着一对三白眼的妇人应道,“果然,连人都敢杀,还是她男人的亲姐姐和亲外甥,真是丧心病狂啊!她自己犯浑就算了,还要死在这当口,真是太不吉利了!”她嘴里虽然说着不吉利,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明晃晃的兴奋,似乎并不真心觉得那不吉利的事叫人沮丧。

  “他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章百户的老婆是怎么死的?他们夫妻原本都说不知道,结果现在如何?还不是认了,是杜氏自己气愤不过,把人砸死的。她男人帮着埋的尸,还说自己冤枉,弄了个鞋子丢到山边去,想要哄官府。杜氏是凶手,她男人就是帮凶!坐那几天牢,已经便宜他了!”

  “没错!依我说,就该把他们夫妻一道砍了才是,只砍老婆太可惜了。还有他们那闺女,小小年纪,长着一副狐媚样儿,成天在衙门前头抽抽搭搭地哭,引得男人们不安份!这样的父母养出来的女儿,肯定也是坏种子,合该一并砍了才gān净呢!”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往知州衙门的方向走去,明鸾在路旁早已听得呆了。如果说前面她还没听出端倪来的话,后面连姓名都出来了,她哪里还会猜不到?分明就是宫氏那桩案子!难道说,官府终于发现宫氏的尸首了?沈家人确实杀了她?

  明鸾心下一时乱了,忽然感觉到左臂一疼,有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她连忙回头一看,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呀,小泉哥,我被你吓了一跳。”

  崔柏泉脸色肃穆,四处张望一眼,便硬拉着她的手臂往自家方向走。明鸾被他拉了个踉跄,忙说:“你慢点儿,我自己能走。”他才放轻了力道,却仍旧紧拉着她的手臂。

  到了崔柏泉租的小院,院里并没人,明鸾用力挣开崔柏泉,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张望四周:“你娘不在家吗?左四叔呢?衙门今天还没封衙呀?”

  “我娘在隔壁人家做针线呢。平时舅舅与我有事要忙时,无人照看娘,雇人花费太大,况且眼下快过年了,谁也不肯上外做工,邻居有个大婶,是个寡妇,带着一双小儿女过活,便答应白天接我娘过去照看,一起做做针线,我们每月助她些米钱就是了。”崔柏泉再次拉住明鸾的手要她坐下,“你怎会在这里?你们一家不是走了么?我还听说你生了病,是被人背上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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