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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524)

  太孙又是一脸苦笑:“可是燕王叔一瞧就瞧出来了,还把他文书中的破绽处一一点给我看,都是再浅显不过的了,我却什么都没发现。若不是有燕王叔把关,我就耽误大事了!那地的河坝若是不曾修好,今年秋雨泛滥时,还不知要淹死多少百姓呢!”

  “您年纪还轻,又从小离宫,经验略差着些也是有的,只要慢慢学习,自然就能……”

  “就怕我再学也学不到燕王叔那个地步!”太孙打断了他的话,“小时候,我做完了功课,就到父亲身边去,看他是如何处理政务的。记得那时候,他就常常指着下边官员呈上来的奏折,将折上文字的破绽处一一点出,抽丝剥茧,很快就能发现奏折底下隐藏的实qíng。那时候……”他面上露出几分怀念之色,“王叔也在边上,托着腮听父亲叙述,有时也会学着分析一把,父亲每次都夸奖他聪明有天份。我当时在旁边看着,只觉得父亲与王叔都很厉害,盼望着长大了也能像他们这般。”怀念之后,他神色重归黯然,“可惜……父亲去世时,我年纪还小,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学。这几年在岭南,又耽误了功课,王叔这燕国一地的政务,我就已经看得很是吃力了,若叫我日后处理天下政事,我……我……”

  胡四海听得一惊,忙道:“您不必担心,您如今还小呢,慢慢学着,总能学会的,燕王殿下不过比您虚长几岁,他离宫时才十六呢,不也将燕国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么?您今年跟他当年是差不多的年纪,再学几年,还怕无法主持政务么?”

  太孙低声呢喃:“你不必安慰我了,我压根儿就没正经学过这些,小时候在宫里时,也是父亲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的。如今不给人添乱就算好了,哪里还有本事主持政务?”

  胡四海心中担心不已。这才到了北平几个月,太孙就失了信心,日后可怎么好?在他看来,太孙小小年纪就遭遇宫变,被迫流落到岭南偏远之地受了几年的苦,在这几年里别说读书学习了,连笔都没怎么握过,也就是到了德庆有章家照应那半年里,还能得章放、章敞兄弟指点些功课,对政务不熟悉,也是正常的,只要认真学上几年,自然也就会了。但他更担心的是,这几年因为太孙跟在章沈氏身边,时时得她些“教导”,很多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他那时候不曾与沈家人住在一起,很多事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只当章沈氏是为了太孙好,教太孙些人qíng世故,以防被人算计。但如今在燕王府待了几个月,听燕王派来的大儒们教导太孙功课,胡四海已经看清楚,那章沈氏所教的“道理”不过是妇人之见罢了,不但不够光明正大,大部分还是有错的。若是太孙依她所教导的行事,不但不能成为一代明君,还有可能会伤了忠臣之心!

  可恨章沈氏,虽是太孙的亲姨母,却几乎耽误了太孙!

  胡四海心中暗恨,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他知道太孙对这位姨母还是很敬重的。

  于是他劝道:“殿下若是觉得自己学识不足,更该用心学习政务才是。燕王殿下总是劝您多用功,一心盼着您能尽快独当一面。您就看在燕王殿下这份心上,也该放下心中的顾忌,多向先生们请教才是。”

  太孙深吸一口气,又露出苦笑:“你说得对,既然我力有未逮,就更应该用心,免得拖了王叔的后腿。若是误了大事,王叔自然不会怪我,我却是没脸再见他了。”

  正说着,外头侍从来报:“王爷来看殿下了。”太孙连忙整理了一下衣冠,亲自出门去迎,不等他迈出门槛,燕王已经进来了,扶住他道:“不必如此多礼,你身份尊贵,本不该出来迎我的,以后也要谨守上下之分才是。”

  太孙固执地道:“王叔是长辈,我怎能如此无礼?若是父亲仍在,看到我在长辈面前失礼,也要训斥我的。”

  燕王叹道:“你总是拿皇兄来压我,也罢,今儿就算了,往后却不该如此。你虽是我晚辈,但君臣有别,不该以私qíng坏尊卑。否则日后回到京里,其他藩王见你这般礼敬于我,也要你礼敬他们,该如何是好?你年纪虽小,却是储君,万不可叫人轻慢了去。”

  太孙脸微微一红,心下越发自惭形秽:“是……侄儿谨遵王叔教导。”

  叔侄俩重叙了君臣之礼,各自安坐。太孙抬头看了看坐在下手处的王叔,只觉得他虽然年纪轻轻,又穿着家裳衣衫,却气宇轩昂,一派威仪,更隐有几分先帝之风,即便坐在下手客座上,也象是坐在主座上一般,心下又是一叹,想起自己的赢弱模样,越发觉得自己不堪了,一时间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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