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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361)

  朱翰之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只是见天边有乌云,大概是要下雨了,想到岭南湿热多雨,眼下……大概也快到雨季了吧?不知到时候会不会给我们的行程带来变故?”

  吕仲昆眉头一皱:“这话怎么说?”

  “燕王叔从大沽另行派海船南下,本来是说好了四月十五在广州港会合,但因为我们在东莞扑了空,又转到德庆来寻人,耽搁了些时日,恐怕无法依时回到广州了吧?如今雨季已至,不知海面上风làng会不会变大?我曾听人说,海上刮起风雨时,即便是最大最稳的船,也会连人带船卷进海中。这么一来,走海路就显得不太稳当了。”

  吕仲昆听得越发严肃起来:“我们久在北地,对海上的qíng形不大清楚,还要等到了广州,遇上来接人的船后,问过船上的人手方能做出决定。不过,若果真如小友所言,那海路的风险就太大了。”

  “还有一点。”朱翰之看了看小屋的方向,“方才先生把北上的路线说出来了,我心里虽觉不妥,却不好拦你。如今想来,沈家的态度暧昧,实在不大可靠。为保万全,兄长北上的路线还是改一改的好,这样万一消息走漏,也不至于连累了兄长。”

  “你是说……”吕仲昆吃了一惊,迟疑地看了看小屋的方向,“不至于吧?那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朱翰之神色淡淡的:“未必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但这一路北上,何止千里?路上会出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叫官府起疑,严刑拷打之下,沈家是否人人都能保守秘密呢?依我说,为保万全,最好连章家人也不叫他们知道才好。”

  吕仲昆低头思索:“那依你说,该走哪条路?海路已是我们所能设想的最安全最隐蔽的路线了。”

  “走水路也不一定要经过广州的,你别忘了我们就是在广州遇上郭钊的。直接在三水北上,也无不可。别忘了,我们不但在广州有船接应,在吉安也有安排。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借助陈家之力。”朱翰之看着他,“想要瞒住兄长的身份,有无数的法子可用,相比之下,走海路反而危险多了。”

  吕仲昆沉吟不语。

  朱翰之留意他的神qíng,知道他心里已有七八分肯了,翘了翘嘴角,也不多说,便转身进了堂屋。

  堂屋内,太孙朱文至独自呆坐着,眼中隐隐露出几分疲惫与悲伤,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是弟弟,勉qiáng笑了笑:“如何?吕先生怎么说?”

  朱翰之在他身旁坐下,道:“吕先生说,是旧年病后失于调养导致的体虚,虽然几年下来,元气略有回复,但大表婶平日思虑太重了,又不曾好生保养,因此病qíng迟迟没有起色。他正打算开个方子,让大表婶先吃两天试试,但在这种地方,衣食尚且勉qiáng,又谈何保养呢?想要好好养病,还是要等到日子安顿下来才行,大表婶也不能再耗费心神了。”他特地加重了沈氏思虑过慎这一点,又提了提章家的力有不及。

  朱文至并没起疑心,只是叹了口气:“章家已是竭尽所能了,我也不能再qiáng求更多。就请吕先生先开个方子试一试吧。姨母这病本就是流放路上落下的,也拖了几年,每次请的大夫,说辞都是大同小异,偏舅舅舅母多心。”他无力地靠向椅背,“至于姨母耗费心神……恐怕是劝不住的。我随她住了三年,心里最清楚,便是没事时,她也要寻些事来琢磨。舅舅刚当上军余,她便琢磨着如何让舅舅升上正军;舅舅升了正军,她便琢磨如何让舅舅利用职权给家里谋些好处;舅舅丢了差使,她便琢磨如何借李家之力……”他苦笑一声,“这还不算,她还时时让舅舅想法子打听京城的事,北方的事,然后一个人在那里冥思苦想,猜测燕王叔与姨父几时会派人找过来,到时候又要如何把我的事告诉他们,然后如何回去……她成天琢磨这些,怎能不耗费心神呢?”

  朱翰之听得忍不住露出嘲讽之色:“难道她就只是一个人在那里琢磨,却什么也没做过?”

  朱文至叹息着摇摇头:“她倒不是不想做,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好不容易,燕王叔知道了消息,派人来了,你我兄弟也能团聚,不知为何,她又有了别的想法。其实我心里明白,她是盼着我能回去的,只是希望我能捎上沈家人,免得他们继续在此受苦,可是……这话我如何说得出口?章家人如此深明大义,我不能立时救他们离开困境,已是愧疚,若为了带上沈家人,还要让他们陷入险地,岂不叫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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