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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鸾(323)

  胡四海哑然,惶恐地跪下:“奴婢不敢。”

  朱文至叹了口气,转向沈儒平:“舅舅,你方才的话我也听明白了。虽说章家在德庆经营日久,章二叔又升了总旗,处境比你们家qiáng得多了,但那也是有限的。他们到此也不过三年而已,章二叔的总旗之职,还是他拼了xing命挣来的,又有三年苦练箭术之功。他们家也不富裕,家里每个人都辛苦劳作,至今连家中房屋漏雨的房顶还不曾修补过呢。我知道你心里觉得委屈,本来身上就有伤,又没做惯苦工,不习惯。可是舅舅,沈家在虎门时的日子,不是比如今还要苦一千倍、一万倍么?相比之下,如今已经是悠闲了吧?章家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只要安心做好就行了,别的不必想太多。”他自嘲地笑笑,“如今我们都是虎落平阳,哪里能跟从前在京城时相比?”

  沈儒平一脸讪讪地,gān笑几声,吱唔着道:“舅舅不是嫌差事辛苦,只不过……是为你姨母抱不平罢了。她为了救你,忍rǔ负重,引得章家上下对她误会重重,从前章家不知实qíng便罢了,如今既知她是为了你才做了那许多事,理当不再怨恨才是,可他们却对她那般冷漠无qíng,整天变着法儿地折腾她……”

  朱文至吃了一惊:“怎么会?章家不是给姨母请了大夫么?无论是饭食还是医药,从不曾缺过,我听章家人说过,每月为了她请大夫就花不少银子呢。若是存心冷待,又何必做到这一步?”

  沈儒平忿忿地道:“殿下是听谁胡说的?章家虽请了大夫,也给你姨母用药,但你姨母的病qíng却迟迟未见起色,分明是他们故意的!”

  朱文至微微沉了脸:“姨母的病根是在流放路上种下的,一直以来都未能痊愈,但她在虎门时,分明已病得极重,如今却能支撑这么久,可见是医药起了效用,如何能说章家是故意害她?舅舅,你其实还是对章家有怨气吧?”

  沈儒平一窒,却气愤地道:“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殿下已有几个月不曾见我大姐了?你不知道她如今都成什么模样了吧?!去年在东莞,咱们家里没余钱请大夫抓药便罢了,如今章家医药俱全,饭也不少吃,她的病qíng却迟迟不见好,还不是明摆着的么?我们夫妻每每质疑章家,都叫他们训斥一顿,赶将出来,他们分明就是心虚!你不信,只管叫了章家人来问!”

  朱文至沉思片刻,方才道:“我会问的。舅舅还是先回去吧,无事不要过来,免得引人怀疑。”

  沈儒平气道:“章家人可以过来,我为何不能?莫非殿下果真是嫌弃我们沈家帮不了你了?见章家有钱有势,便倒向了他们?!”

  朱文至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胡四海高声斥道:“沈儒平!慎言!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呢?!章家人再不敬也不曾对殿下说过这些,你有什么脸说人家的不是?!”

  沈儒平被他这话气了个倒仰:“好……好,我算是看透了!你这阉人也不是什么好货!方才还客客气气地,转眼就翻脸了,我倒要瞧瞧,你会有什么好下场!”说罢转身就走。

  胡四海被他骂得脸都气白了,追上去拦住他:“沈儒平,你给我站住!你不向殿下赔礼,就不能走!”

  沈儒平讥讽地睨着他:“你凭什么拦我?自个儿还见不得光呢,倒在我面前耍大总管的威风!”他回头瞥了朱文至一眼:“皇太孙殿下,你就不管管你的奴才么?我沈家再不济,当年也救了你们主仆一命,护了你们三年!殿下既然知道感激章家,为何就忘了我沈家的恩义?更别提你身上还流着我们沈家的血呢!你今日对我说这种话,不知你那惨死的母亲在九泉之下有知,会怎么想?!”

  朱文至的眼泪立刻就冒出来了:“别说了,舅舅……我没有忘记沈家的恩义!胡四海,不得无礼!”

  胡四海不甘不愿地让开了道路,但望向沈儒平的目光中仍然冒着火,沈儒平冷哼一声,放缓了神色:“殿下既然还记得你的母亲,就别忘了我们沈家才是你最可靠的依仗。在过去三年里,我们为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若是因为我们家一时失势,便偏着章家,欺压母族,日后要如何见你母亲?!若不是为了你,她当日也不会死得这么惨!”

  沈儒平甩袖就走了,胡四海不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扑到朱文至跟前跪下:“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将此人带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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