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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35)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是日落西山时分,因这里是太平山西面,天黑得晚些,但前方的路已经渐渐看不清了。张叔张望了一会儿,担心地转回来道:“小姐,舅老爷的人还没来,这里是山边,半日都没人经过,要不要……先往庄上去?趁着如今还能看见路,再晚些,就连路都看不见了。”
张婶忙附和:“是呀是呀,小姐,横竖又不远,骑着马过去,很快就到了。那马不是还能走么?天黑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又冒出几个qiáng盗来,这里只有柳公子一个……”她看了看黑衣少年,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行不行啊”四个字。
文怡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朝马的伤腿上看了一眼,便道:“我们家只有这匹马了,它伤了腿,须得好生治了才能再用。我一个人坐上去,还担心会压坏了它,再加上你,它走不了两步就趴下了。”她又看了黑衣少年一眼,虽然不知道对方身手如何,但方才他能独力制住发疯的马,那一人力敌三贼的蓝衣少年又能放心留他一人在此处,显然是有些凭仗的。她心里并不害怕,反而还觉得很安心。
黑衣少年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她忙收回了视线,接着就听到他起身的声音,忍不住再望过去。
他闲闲地在山路两边转了一圈,拣回一小堆gān枝枯叶,点起一个火堆,然后用劫匪的刀割了一堆野糙,手上忙活了一会儿,糙糙编成两个团垫儿,扔在火堆边,朝文怡点点头:“顾小姐,你们站了半日也累了,略歇歇吧。”便转身走到半丈外,背着火堆盘腿坐下。
文怡端正道了谢,看了张婶一眼,便上前寻了一个糙垫坐下了。张婶见少年给自己也做了一个,也讪讪地小声谢过。
天黑了。火光映着人脸,越发显得周围yīn深,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文怡看着周围黑色的山林,隐隐听到láng嚎声,心里不由得生了几分恐惧……前世她也曾随师父师姐们在野外露宿过,十来个人围着火堆,不停地往里头添柴,一位师姐凌晨时分去了附近解手,便再没回来,天亮后,在十余丈外找到了沾满血的缁衣。那一晚,她也曾听过这种声音……
悠扬的笛声响起,盖过了láng嚎声。文怡望过去,原来是黑衣少年不知几时chuī起了叶笛,chuī的是平阳一带民间传唱的小曲,歌词原是描述平阳乡间一户人家男耕女织、天黑后一家人围着饭桌和乐融融的qíng景。文怡听着熟悉的曲调,心qíng渐渐安定下来,又有了几分好奇:他明明是恒安人,怎么会chuī平阳的小曲?
这一曲chuī了一遍又一遍,延绵不绝,不知几时,劫匪中的敦实汉子和少年都跟着轻轻唱了起来,后者唱得泪流满面,只有那瘦长眼听得烦心,仍在留意周围的qíng况,忽地动了动,耳边“飕”的一声,鬓边掉落了几根头发,一支糙梗不知几时cha在他耳后的树gān里,他顿时落下了冷汗。
黑衣少年站起身:“人来了。”文怡吃了一惊,忙起身远眺,果然看到前方亮起了一排火把。张婶迷迷糊糊地打着磕睡,一下惊醒了,蹦了起来,却又闪了腰,疼得她呲牙裂嘴。张叔却早已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舅老爷!是舅老爷么?!”
来的真是文怡的亲舅舅聂家昌,他亲自带了八九个家丁,驾了一辆马车前来,蓝衣少年罗明敏骑马走在头里领路,一见朋友,便笑着叫道:“等久了吧?为了多找几个人,可花了些功夫!你再想不到,这聂家的少爷,你道是谁?!”
文怡一见聂家昌,便认出他的模样,与前世讨要奁田时相比,稍稍年轻些,却比母亲过世那年看上去苍老多了,不由得眼圈一红,只觉得舅舅肯来接自己,别的就不重要了。
她上前yù先见礼,聂家昌却飞身下马,冲上来扶住,哭道:“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怎么就一个人出来了?!”又仔细端详外甥女儿,心疼地说:“你祖母怎么照顾你的?把你养得这样瘦!百多里路,居然只叫两个人跟车!若是有个好歹,舅舅岂不是要心疼死?!”
文怡听得流泪,道:“都是外甥女儿的罪过,叫舅舅如此担心。家中男女仆妇只有三人,派了两人跟车,祖母身边只剩了一位赵嬷嬷侍候,还是嬷嬷到别家婶婶处求了一个媳妇子来帮衬,外甥女儿才放心出门的。这原怪不得祖母。”
聂家昌吃了一惊:“那年我去奔丧,你们家明明还有二十来个家仆,怎的只剩下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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