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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天外香(24)

  “哈哈哈……”侧耳细听,还是只有自己的狂笑声,屋内的两个铁面男,一个仍是闭着眼睛,一个仍在抹抹擦擦。

  “多少吱一声,就是放个屁也算是有人捧场呀。”头上被敲了下,柳先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旁边。

  “我说个脏字,倒听得这么清。”紫涵捂着头不满的嘟哝,“真是好失败,我要崩溃了,等你们会笑了,母猪也一定学会了爬树,中国男足想要问鼎世界杯让上帝听了都大哭,可我估计都没让你们笑有难度。”紫涵挫败不已,却忽略了柳先生突兀转过去的头,及床上那人脸上嘴角微翘的弧度。

  三天后。

  “药备齐了。”

  “什么?”大脑正云游天外。

  “明天手术。”紫涵白了脸。

  “可以治好吧?”

  柳先生哼了一声,却并未答言。

  一早找那如爹爹告了假,许是紫涵的脸色吓人了点,那如爹爹竟没有留难。

  虽然不懂能帮上什么忙,紫涵却坚持要在一边。

  已经设想过手术的惨烈,可亲眼看到,紫涵还是不由面色煞白,几欲昏厥,柳先生让紫涵出去片刻,那人却忽然抬起眼来,那一眼如烙印般刻在了紫涵的心底,那人眼底第一次流露出这么多激烈的情绪,哀伤,痛苦,软弱,好像还有那么一丝渴望,是想到了曾经的悲惨?重历了当初的绝望?或许还有短短人生中曾拥有虽只片刻但却弥足珍贵的温暖?!

  紫涵咬着牙留了下来。

  那人的头发早被汗水打湿,虽有麻醉药,身躯仍抖成了秋天的落叶。

  随着利刃挥出,那人的血一滴滴渐渐流成了小溪,扭曲不成形的手脚又重新被剖开,刀碰到骨头发出瘆人的声音,重新割开的筋脉宛如一堆破毛线,手术刀的挥起与落下,都仿如电影中的慢镜头,漫长的让人以为痛苦永远也没有尽头……

  那人腰猛的一挺,口中的软木塞登时被咬成了两半,正给那人拭汗的紫涵赶紧把手伸了进去,还记得有次自己发高烧,医生说要进行骨髓穿刺,看是否引起了脑炎,那骨髓穿刺真痛呀,自己像死了一次一般,等清醒过来只觉得嘴里咸咸的,才知道竟把老爸的手咬的鲜血淋漓,老爸哭着说:“孩子,看你痛,真比要爸爸死都难受。”从那时起,紫涵知道面对人间的苦难自己绝没有再喊苦叫痛的理由,因为自己痛了,亲人会比自己更痛。可现在,紫涵觉着自己也愿意和这个男人一起痛。

  那人一口咬下去,紫涵的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心里却又暗中庆幸,幸亏不是那人的舌头。

  那人的眼却唰的张大,整个的哆嗦起来。让紫涵吓了一跳的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爬满了泪!紫涵慌忙又拿来一个软木塞让那人咬住,那人把脸朝向里,不再看紫涵。

  紫涵不敢看手术怎么样了,只听得骨肉剥离的声音,如铁锅摩擦在水泥地上的噪音,是那样的刺耳;又像是溺水时飞舞着把人缠绕其中的水草,让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紫涵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手术终于结束了,整个的过程中,那人竟未发出一声呻吟,只是汗水湿透了身下的几重棉被。

  事过经年,紫涵曾经问过他手术时为什么不喊痛,那人笑了笑“没有人心疼,就没有喊痛的资格,可有人心痛了,却宁愿自己痛不欲生,也不愿让那世间唯一一个会为自己心痛的人痛一分一毫。”

  比死更痛苦的•••&

  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可活着,这样无时无刻不清晰的感受着这人世间最大的痛的活着却又比死何止艰难一万倍。

  人死了,便也就一了百了,所有的功过是非只任后人评说,更能从肉体上的疼痛解脱,连精神上的痛苦也可以永远的休眠,所以很多软弱的人会选择死来证明自己的勇敢,而真正勇敢的人却会选择生,即使那生如步入荆棘,每日刺得人血肉模糊。

  猫儿哥哥到底曾有过怎样的过往,曾承受过怎样的人生剧痛?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吧?也应当是飞扬跳脱无拘无束的年纪,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让他没有一点年轻人应该有的朝气?本应如火的青春却如一潭死水,无论投入什么样的巨石,都好像激不起一丝漪澜,人说痛苦会使人成长,又是多大的痛苦让一个人可以直接跨过激情坠入麻木的死气沉沉的暮年?!

  知道身边的这两个男人一定都不简单,都是有故事的人,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个怪胎才是软弱可怜的小女人吧?可心里,却实在忍不住,为他们,感到心痛。